“你要去哪?”

“阿爾提諾帝國(AltinoEmpire),另外,我需要一張地圖。”

邊境外的沙漠,艾斯·盧克斯(Ais·Lux)提著一箱沉重的貨物,和驛站的車伕打探起去往阿爾提諾帝國的路線。

“這趟路程需要三克倫,賄賂士兵需要兩盾。對了,還有一分,這是地圖的錢。”

車伕幫著艾斯把貨物和行李搬上牽著兩匹駱駝的沙輦車,隨後從帳篷中拿出一份發黃的圖紙交給他。

艾斯擦了把臉上的汗,從錢袋中挑出三個從大到小,從黑到灰再到白的硬幣,雙手捧著逐個放到車伕手中。

坐上車後他喘了口氣,艾斯沒想到自己三十歲的身體就像四十歲一般無力,以往他搬動一根碩大的木棍都不帶喘氣。

或許是這天太熱吧,他想到。

艾斯從行囊中拿出一個水壺,一手搭在後座的邊緣,一手舉壺微飲。

“客人,你是從哪個國家來的?”

車伕一邊驅使著駱駝,一邊轉頭向艾斯搭話。

“圖赫爾(Turhil),阿爾提諾南方鄰國。”

“圖赫爾啊,圖赫爾,”車伕若有所思點點頭,“聽說你們那裡戰亂不停,就連首都,每天死在刀刃下的人都有十數個。”

“你聽誰說的?”艾斯擰著眉頭,他從不覺得自己的祖國是個暴力和充滿殺戮的國度。相反,阿爾提諾才是人們口口相傳的,以暴力和黑暗充斥的帝國。甚至從阿爾提諾來的人,都如此描繪。

車伕聽後笑了笑,繼續對艾斯說道:

“大家都這麼講,吟遊詩人是這樣唱,小孩的童謠也這麼寫。我以為你會對自己國家有個清晰的認識呢。”

“其實我認為……”艾斯想把自己對阿爾提諾帝國的聽聞告訴車伕。

“其實你來對地方了,我們阿爾提諾不但富饒、自由,還有和平。你聽說過有國家對我們動武嗎,沒有吧。那你聽說過我們國家有人吃不上飯嗎,也沒有吧。只要你會投機,這裡不乏生意。”

車伕說完,艾斯一陣語塞。倒不是他多認同車伕的話,而是他認為已經無需和此人多言。

白天的沙漠熱得艾斯汗流不止,彷彿連呼吸都隔了一層豬油。然而入夜後,艾斯卻後悔沒有多帶一件毯子出門。

車伕倒是習慣了,仍然不知疲倦地趕路,艾斯也不想問他借來點布料,悶著頭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一陣刺眼的光芒把他照醒,艾斯坐起伸了個懶腰,感覺渾身痠痛。他不知道是一路的顛簸導致,還是自己染上了些許風寒。

從驛站到阿爾提諾橫跨了一個沙漠,這其中的路程需要三天三夜。

每過一夜,車伕便拿出一盾賄賂站崗計程車兵。兩晚過去,面對最後一個衛兵時,車伕卻沒給他任何錢幣,哪怕是那一分買地圖的錢。

艾斯有些按捺不住好奇,找車伕搭話:

“怎麼前兩個需要給錢通關,這一個卻不用。”

車伕聽後咯咯大笑,他從兜裡掏出三顆驅趕過路野獸的石子,往一旁的沙地上前中後各扔了一顆。

“客人,如果我那三個石子是頑劣的孩童,你會先去管教哪個?”

“當然是近的那個,我又不是傻子。”

“然後呢?”

“中間的,不遠不近的。”

艾斯恍然大悟,他認為這車伕前面雖有些不講理,此刻卻似乎有什麼大智慧。然而轉念一想,他又對阿爾提諾的觀感有了些許改變。

他好像感覺這天忽然很曬,下一秒卻又倏時降溫。

沉思中,車伕敲了敲艾斯坐的木板,指著前頭說道:

“歡迎來到阿爾提諾帝國,這裡是你終生難忘的天堂。”車伕說罷,駱駝便駐足停下。

艾斯抬頭望去,前方是一片遼闊的景象,在沙漠的金色逐漸褪去後,迎面而來的,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城牆。牆壁泛著淡淡的青灰色,陽光在上面跳躍,宛如塗了一層金粉。

艾斯揉了揉眼睛,試圖從厚厚的灰塵中看清這座城的模樣。車伕遞過來一塊乾布,示意他擦拭臉上的汗水。

“客人,這就是阿爾提諾的門戶。”

艾斯點點頭,眼前的城市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壯觀——高聳的城門上雕刻著複雜的紋路,彷彿時間在這些石刻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城門之上,旗幟在風中飄揚,顏色鮮豔得讓艾斯有些眩暈。

看起來這裡並不像他以為的那樣壓抑,反而顯得充滿活力。

走近城門時,艾斯注意到,這裡的護衛身穿鎧甲,手持長槍,姿態端正,每一個士兵的眼中都透露出警惕與冷漠。艾斯不禁皺眉,他本以為邊境的城市應該更加隨意些,沒想到這裡的防備如此森嚴。或許這只是阿爾提諾眾多城市中的一個,他心想。

但艾斯不得不承認,這裡還是要比圖赫爾繁榮得多。

一進城門,艾斯立刻被眼前的街景吸引住了。寬闊的街道兩旁,是一排排整齊的房屋,建築風格古老,卻不失氣派。

行走在街上,艾斯發現四周的人們並不像他想象中那樣冷漠。街上熙熙攘攘,商販叫賣聲不絕於耳,店鋪的招牌在他頭頂來回晃動。每個人似乎都有事可做,忙碌而有序。

每一座房子都有著精緻的雕花和雕像,門前還有綠色的植被裝點,這讓艾斯有些恍惚——他從沒見過一個城市如此講究,即便是普通的房子,也像是一件藝術品。

他抬頭,遠處隱隱可以看見更高的建築物在城牆之後若隱若現。那些建築更為宏偉,似乎是由白色的大理石製成,在陽光下發出刺眼的光芒。

“首都瑟蘭提亞(Selantia)在哪裡?”艾斯此行的目的正是阿爾提諾的首都。

“客人,這地可比你想象中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你可要花一盾買張地圖了,但不是向我買,而是找這裡的驛站軍官。”車伕遙遙指向了飄著印有馬匹旗幟的建築。

艾斯望了眼距離,也不好再讓車伕帶路,把乾布擰乾後雙手遞迴車伕,隨即又從錢袋中拿出兩盾,一併交給了他。

“客人,這……”車伕有些不好意思,雖然他內心十分想收下這兩個灰色錢幣。

“這兩盾,不該你出的。車程遙遠,這一路辛苦了。”艾斯摘下帽子,朝車伕微微躬身,行了圖赫爾當地表示感謝的禮。

車伕接過錢幣,不知怎的臉上似乎不太高興,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朝艾斯道了聲謝,便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

“那麼,”艾斯拿起行李,掛上背囊,朝車伕所指的驛站走去。

這段路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好在街邊有著許多他從未在家鄉見過的新奇玩意,還有穿著各種華麗服飾的人,讓他減輕了不少精神上的疲憊。

街頭,一群小孩蹦跳著走來,嘴裡哼哼的唱著什麼。艾斯仔細去聽,發現是一首童謠。

"太陽,太陽,你見過豬嗎。她在笑,她在笑,骯髒的肉豬,她從豬圈出來笑。月亮,月亮,你見過人嗎。她在叫,她在叫,純淨的身體,它在宮殿展曼妙。"

艾斯皺眉望去,他絕不認為這陰森的歌曲是孩童口中應該唱出的。忽然,一個穿著白色長裙,容貌姣好的女人提著木桶從小巷中走出,那群孩童立即圍在她身邊,趁著女人放下木桶休息時,繞著圈在她身邊再次唱起那首奇怪的童謠。

任傻子都知道,這歌就是唱給女人聽的。艾斯心生不滿,正要走上前問個究竟時,卻發現女人只是彎著腰,面帶微笑看向孩童,眼中似乎有光在閃動。她伸手想撫摸其中一個男孩的頭髮,卻被那孩子一手撥開。

隨即,這群孩童又大喊著跑了。

“肉豬摸人啦,肉豬摸人啦。”

隨著孩童跑遠,他們的童聲也在街道中迴盪,路過的人像是見怪不怪,紛紛笑著看向女人。

艾斯站在女人身邊,也一併接收了眾人的注視。他感到一股不適湧上心頭,環顧四周,眾人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場熟悉的表演,而他卻是唯一的外人。

他十分困惑,以至於他過了良久才嗅到一股惡臭味從身邊傳來。他低頭一看,發現是女人剛剛提的木桶,正滿滿當當裝著汙穢到極致的排洩和嘔吐物。

他不解,十分不解,這樣一個女人怎會做這種事。

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女人朝他露出一個輕柔的笑容,便提著木桶繼續趕路了。

艾斯感覺肩膀沉重,他不知是這街上壓抑的氛圍,還是他感染了風寒的緣故。

一刻鐘後,艾斯終於走到了城中驛站。他把東西往地上一放,便坐在座椅上喘氣休息。

他愈發感覺自己疲憊,於是斷定自己在著涼後染了寒病。

然而該做的事還是要做,艾斯拿起錢袋往櫃檯走去,花了一盾買下車伕口中的地圖。還未等他細看,驛站看門計程車兵忽然高聲大喊:

“賽爾·塞科弗絲來了!”

頓時,屋內計程車兵紛紛轉頭望向大門,有的吹起了口哨,有的站起身,對著門口佯裝做脫褲的動作。

艾斯回頭望去,發現走進大門的正是方才街上偶遇的美麗女人。

“賽爾,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晚?”

“賽爾,昨晚布拉夫爵士幾點回的家?”

“賽爾,賽爾,賽爾,你還是這麼漂亮。”

最後一個士兵說完,其餘人紛紛起鬨,隨即所有人都爆發出一陣笑聲,似乎對這貌美的女人抱有十足的好感。

賽爾看著眾人,依舊面帶微笑,對迎上目光的人都輕輕點頭示意,彷彿並不在意他們那奇怪的行為。

艾斯也不禁往她望去,只是他並不像士兵那般眼神在賽爾身上游動,他只是單純因好奇而望向女人。

賽爾看見艾斯,顯然認得他便是剛剛路上偶遇之人。

“你好呀,先生。”

這,便是賽爾對艾斯的第一句話。

兩人命運間的糾葛,從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