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安排的住宿條件就這啊?”

四人間的宿舍,對李解這樣的學生來說,住著也就住著了,可虎媽虎文靜和佘媽佘慶春怎麼著也是跨市做義工,而且兩個人都五十歲了,組織方也太不講究了一些。

哪怕安排一家正經的旅館呢。

“能住就行了,瞎講究個啥呀?”

虎文靜膀大腰圓,然後說道,“咱們是過來做事情的,不是來享受的。”

“那也不用沒苦硬吃啊,有空調也不開?這都三十五六度的天氣,就開個電風扇?空調板呢?我吹會兒空調。”

“……”

“……”

兩個老媽子頓時不說話,李解一愣:“臥槽?這什麼組織方啊!我找他們去!”

“別別別,寶寶,算了算了,吹吹電風扇也蠻好的,省電低碳嘛。”

佘慶春嘴上這麼說著,卻拉著李解往窗臺邊上走,然後悄咪咪地說道,“就是故意給我們穿小鞋呢,讓我們答應搬走‘小紅星’,還讓我們不要鬧得不愉快……就跟十年前一樣。”

十年前佘慶春三十歲出頭,現在離退休也沒幾年了。

一眨眼,當年那個唇紅齒白的“可愛寶寶”“漂亮寶寶”,終於長成了……這個鬼樣子。

當然寶寶還是好寶寶。

佘慶春拉著李解的胳膊小聲道:“你也別覺得媽媽吃了虧,我可精明呢,我多領了幾份福利券,回平江之後,就能去‘恆強慈善基金會’多兌好幾箱洗衣液還有一次性餐具。”

“……”

一臉無語的李解頓時埋怨道:“佘媽,那才值幾個錢啊。這幫王八蛋,正事兒不幹,盡弄這些有的沒的。”

“哎唷,反正沒病沒災就蠻好啦,都像你這樣一天天的像吃了槍藥,你舒媽這個副院長還怎麼當呀。只要‘小紅星’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那就蠻好了嘛。寶寶,乖哦,不要去鬧出事情來,你好好的就好。”

頂著一頭“泡麵”,佘慶春說著最軟的話。

安撫好了“寶寶”,她又迅速換了話題,“我們這次過來,看到好幾個小孩子,跟你小時候一樣聰明漂亮嘴又甜。我手機拍了照的,給你看看,吶,這個好看不啦?眼睛大得嘞……”

“這次是啥主題啊?”

“噢,‘關愛外來務工人員子女’,‘恆強慈善基金會’發起的,那個市議會的議員徐文強,他弟弟不是徐文恆不是大老闆嘛……所以就這樣嘍。”

話都說不囫圇的佘慶春什麼都遮遮掩掩的,唯恐“寶寶”一發火就去搞出事情來。

十年前“紅星福利院”能保住,是因為“童星”光環,前幾年也還能咋呼兩下,但最近三年李解就上了一回綜藝節目,還是表演“胸口碎大石”,那是真沒了媒體上折騰的能力。

就“後浪”微博上那兩萬多黑粉,哪怕都是渾身上下長滿嘴的人,當天就封禁賬號兩萬來個算個事兒?

巧的是,“恆強慈善基金會”是由“恆強地產”發起的,董事長徐文恆號稱“平江第一大善人”。

因為他善,所以打算給“紅星福利院”挪挪窩,換個大一點的地方,空氣也更好,畢竟公墓旁邊除了清明節,平時都不咋有人燒紙。

佘慶春只是個沒啥見識的中年婦女,但她不是沒腦子,“寶寶”就算有三頭六臂,又有啥用呢?

雙拳尚且難敵四手,何況那是四手嗎?四百手四千手都不止。

所以,她別的都不知道,但只要“寶寶”好好的,那大家都是好好的。

李解也不傻,所以聽完佘媽說的話,也只能甕聲甕氣道:“這地方住得不寬敞,我去訂個酒店。”

“費那勁幹啥呀?”

虎媽拆了鹽水鵝、烤雞,將幾份涼麵開啟,料汁攪合勻了,她才將不鏽鋼飯盆遞給李解,“你這孩子怕我們吃苦,我們都知道,但這算個啥啊?”

“虎媽,等回頭掙它個三十億,把‘小紅星’周圍一圈全買下來。”

“你先掙個三十萬給我長長臉。”

說著,膀大腰圓的虎文靜一屁股坐在上下鋪的下鋪上,床架子嘎吱嘎吱作響,可見她的份量。

“咱們家的孩子,現在就你一個考上大學還掙過大錢的,你可別學你哥成天琢磨著發大財。老老實實上班,然後聽你佘媽的,人好好的,比啥都強。”

虎文靜的兒子已經而立之年,成天還在做發財夢,虎文靜看那兒子就煩,也不讓她親生兒子往“紅星福利院”轉悠,因為每次過來,就是問李解借錢。

“虎媽,不是我吹牛逼啊,我現在可有本事了。”

“你要是閒得慌呢,一會兒晚上有個給外來務工人員子弟的演出,你這孩子不是會‘胸口碎大石’麼,去給表演一個。”

“哎唷文靜你在說什麼呀,寶寶是大學生的嘞,哪能表演什麼‘胸口碎大石’啊,文化人都是唱唱歌念念詩麼好了呀。以後不要開這樣子的玩笑了噢。”

“他都長成這樣了,哪裡像文化人啊?”

“……”

李解直接無語了,什麼叫長成這樣了?

“哦喲文靜你這就不曉得了啊,孔夫子的父親,那就是很強壯的嘞。我跟你說哦,孔夫子的爸爸,能把以前那個城門的門栓給抗住啊。那是以前的城門哦,很重的啦。寶寶這樣的,就是古代時候那些文化人的標準樣子啦。”

“佘媽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那肯定的呀,來,寶寶,吃個雞腿……”

一旁虎文靜翻了個白眼,然後道,“那一會兒去不去幫忙啊?”

“幫啊,怎麼不幫,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李解呼嚕一口吃掉三分之一的涼麵,然後道,“吃完了咱們散散步,順便我也看看這幫王八蛋能整出什麼活兒來。”

“你可別給我惹事啊。”

虎文靜提醒了一下李解,又順手夾了一塊厚實的鵝脖子,放在了他的碗中。

“看你說的,虎媽,我啥時候不聽媽媽的話了?”

“嗯……這倒也是。”

仔細想了想,這孩子皮是皮了些,卻也的的確確沒讓她們操過心。

比自家親生的可強太多了。

一想起自己三十歲的兒子問十八歲的兒子借錢,虎文靜就渾身難受,早知道還不如生塊紅燒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