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尋春以為自己聽岔了,“殿下說什麼?”

“好話不說二遍,往後七日我都在這裡等著蘇大夫。姜赫,送蘇大夫出去。”

蕭佑澤面色沉了下去,拂袖走入內室,珠簾嘩嘩作響。

還真翻臉比翻書還快。

蘇尋春再想說什麼,卻沒機會開口,盯著那碗殘留的藥渣看了片刻,推門出去。

姜赫送她醫館門口,幾番欲言又止,眼神瞟著三樓那間屋子,連連嘆息。

她柳眉微蹙,“姜大人想說什麼?”

姜赫深知蕭佑澤的脾性,不敢多言,就等著對方主動問這一句。

趕忙示意蘇尋春借一步說話。

“這句大人屬下不敢當,以後蘇大夫直呼我名諱便是。”

眼前這人的態度與夜宴那會兒截然不同,既能做蕭佑澤的心腹,必定知道很多事。

蘇尋春默默頷首,等著他的下文。

“不瞞蘇大夫,殿下是舊疾犯了!夜不能寐。”

“醫館的大夫們雖用心,但殿下不便吐露病情,喝幾劑藥一點起色都沒。”

“我知道這兩年殿下的身子...都是您照看著一直沒出問題,往後幾日還請蘇大夫多費點心!”

語畢,姜赫向她行了大禮。

蘇尋春趕忙回禮,“我盡力而為。”

“如此,拜託蘇大夫了!”

回家路上,蘇尋春去相熟的工藝鋪子重新打了一套銀針帽套,等待期間滿腦子都是那男人的面孔。

在醫館那會兒,她先入為主認為蕭佑澤只想戲弄自己,著實沒仔細“望聞問切”。

有失醫德。

細想一番,蕭佑澤今日面色的確不佳,原本健康的膚色染上灰白,雙眼之下泛著青絲,眼白也有些渾濁。

若非姜赫說明,她竟沒留意。

“穆夫人,銀針套好了,給您包起來?”

老闆娘連喚了她兩聲,見她失魂的模樣打趣道:“聽我家那口子說穆校尉不久就要去京城受封,穆夫人又身懷六甲,真是雙喜臨門呢!怎麼你出來逛街,穆校尉也不陪著?”

聽這話,蘇尋春知道準是客棧那位近來躁動,在洛縣打著“穆夫人”的旗號到處走動。

就那點子野心,生怕人不知。

她接過盒子,懶得理會這些閒言碎語。

未來七日若能搞定蕭佑澤,讓他答應給穆承彥升職,或許她能提早恢復自由身。

如是想著,回了穆宅她便直接去了耳房,鎖上門,寫下今日改的那張方子。

又開啟醫藥箱好生捯飭一番,正準備歇下,穆承彥怒氣衝衝敲響了房門。

“蘇尋春,開門!”

“何事?我不是讓蓉蓉告訴你,從今日起我睡耳房?”

沒外人在時,蘇尋春是不會給他好臉子看的,就衝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這一條,就是她的死穴。

穆承彥面紅耳赤衝進來,手用力拍在桌上,幾張黃紙散落一地。

“兩天時間,你足足花了四百兩!”

“要賬的都跑去米鋪找爹孃了,你讓我這張臉往哪兒擱?”

“夜宴那晚你硬要出風頭惹惱了太子爺,害我還不夠?你還想給我找多少麻煩......”

蘇尋春聽不得這般無腦的話,太陽穴跳得厲害,擺手打住他。

“你這幾日沒去客棧?”

穆承彥連續幾日都忙著疏通關係,最後一次去客棧與蘇錦夏幽會是三天之前,腦子轉了一圈才明白這女人想說什麼。

“你別想往錦夏身上潑髒水!”

這人眼睛裡除了憤怒、厭惡之外沒別的情緒,蘇尋春簡直要被氣笑了。

她拾起那些賬單,匆匆掃了一眼,遞給男人。

“綾羅綢緞、珍珠翡翠、紅木首飾盒...哪一件你在我屋裡見過?”

穆承彥面色微變。

剛才老爹罵罵咧咧將賬單塞進他手裡時,他的確只看了落款和金額。

這女人素來不喜歡這些,可能真是自己弄錯了。

可看她一副冷傲、不屑的模樣,更是惱火。

“就不能是你私藏了?蘇尋春你就那麼迫不及待、為日後打算了是吧?若我差事黃了,你別指望我跟你和離!”

“我一日不寫休書,你都休想離開穆家!”

窗戶“嘎吱”一聲敞開一道縫,冷風呼呼往裡灌。

蘇尋春半個字也不想跟他多說,指著門口淡然道,“我乏了,要吵架另擇日。”

“你!!”

穆承彥像是一拳頭打到棉花上,左右踱了幾步,走之前踢翻了桌前的凳子。

好好的一張凳子,四條腿變成了三條,這還是蘇尋春第一次親手做的木工,真是可惜。

她正收拾著,穆蓉蓉從窗外探出頭來,“嫂嫂,我哥又咋了這是?”

“發羊癲瘋吧。”

穆承彥沒覺得哪裡不對,他就是看不慣蘇尋春。

回洛縣以來,唯有第一天感受到鄉親們的尊重,之後每日聽得最多的是對蘇尋春的讚揚,有說她為婆母損了容貌、甘願在夫家任勞任怨侍奉公婆。

更有甚者求到他這裡,讓蘇尋春替病中親人看病的。

她蘇尋春不過是個鄉下野丫頭,跟著一位瘋老頭子學過兩天醫術,這裡的人還真拿她當大夫了?

愚不可及。

穆承彥一口氣堵得慌,來到客棧時,蘇錦夏剛巧點了些宵夜。

“彥哥,我就知道你會來!”

門一開,女人軟綿綿的身子就往他身上靠,瞬間熄滅了他的怒火。

“怎麼還哭了?等久了?”

穆承彥替她抹去掛在臉頰的熱淚,輕輕咬住她的薄唇。

蘇錦夏半推半就回應著。

溫存一番,二人才坐回桌前,說正經事。

“我買這些都是為了給你打點用的,有時候送禮不能直接送銀子。”

“那些個京官在太子爺眼皮子底下辦事,謹慎著呢!”

“倒不如送他們一些洛縣獨有的東西,以後回京,總能念咱們一點好。”

蘇錦夏一字一句說著,末了放下筷子,小嘴噘得老高,垂眸看著剛顯懷的肚子。

“光顧著幫你打點,安胎藥還沒功夫......”

“這如何使得?之前大夫就說胎心不穩!”穆承彥雙手覆在她肚子上,又湊近聽了聽,語氣更加柔和。

“怪我,暫時不能將你接回家照顧。”

“委屈你了,被你姐姐霸佔了我夫人的名分。”

他從懷中拿出二百兩銀票,塞進蘇錦夏的錢袋,“以後買東西別掛賬。”

蘇錦夏又溼了眼眶,“彥哥,你是惱我自稱‘穆夫人’嗎?”

“怎會,”穆承彥摟住她的肩膀,目光堅定,“只是如今未到時候,我要你成為將軍夫人。”

蘇錦夏這才滿意點頭,嘴角那彎弧度越揚越高。

姐姐,上一世讓你霸佔彥哥、做了將軍夫人,既然老天安排我回來,我一定要拿走原本屬於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