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瘸子配傻子

許安直白的話讓潘荷花跟屋子裡的幾個人都愣住了，看向她的眼神裡帶著些嫌棄。

果然是鄉下來的，粗俗又不要臉。

不過現在，潘荷花只能臉上掛著笑，一拍大腿樂呵呵的開口，“我就說嘛，你們倆多合適啊。”

她從兜裡把剛剛領過來的紅本本遞到周遇面前，“已經給你們把證領來了。”

說完又連忙看向屋子裡坐在爐子邊上烤火的周丹丹樂著開口，“丹丹，趁現在時間還來得及，你趕緊去你大哥廠裡，把你大哥叫回來。”

“老頭子，你也去，把書文喊回來，他估計在舊書店看書，今天咱家可有喜事兒了。”

周丹丹不甘不願的站起身來，面色不善的盯著許安看，看著許安身上土不啦嘰的花棉衣，還有眼裡那個呆呆傻傻的模樣，十足的村姑模樣，又看她二哥跛著的一條腿。

瘸子配傻子，還真是絕配。

沒想到還真讓他媽給找了個鍋蓋配他二哥這口爛鍋。

許安自然察覺到她的視線，把目光從面前的男人身上移開，轉頭看著面前十八九歲的小姑娘。

頭上是現在頗為流行的捲髮，誇張又蓬鬆，身上穿著純色棉衣，還帶著一條紅色圍巾，臉上化著誇張的妝容，看著她的眼神毫不尊重。

迎上她的視線，還狠狠瞪了她一眼，小跑著出了門。

周有祿渾濁的視線挑剔的落在許安身上，很顯然，許安不是他看上的兒媳婦，不過，二兒子從坐牢回來以後，就變成這副惹人生厭攪得家宅不寧的樣子，衚衕裡的姑娘是沒戲了，隨便找個讓他成家，早點分出去才好。

“一會兒買些窗花貼上，再上街給她買身衣服。”

就是看不上這兒媳婦，起碼面子上要過得去，身上穿上這麼一身結婚，傳出去他在衚衕裡是沒臉見人，活讓人笑話。

潘荷花有些不想買，結婚證都領了，打發之後分出去過就成了，不過她知道周老頭一向愛面子，只能應下。

“成，我都給她買。”

叮囑完之後，周有祿才弓著身子往外走。

屋子裡瞬間只剩下三個人。

空間彷彿凝固住了，屋外的寒風吹進來，凍得人心都涼了。

許安僵硬的站在靠近門的位置，直到現在，潘荷花都沒讓她坐著。

周遇一隻手拿著那個紅本本，漫不經心的翻看，沒一會兒，輕嗤一聲，視線撞進許安眼底。

“二十三？”

許安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輕輕點點頭。

周遇看著潘荷花，吊兒郎當的模樣，

“找個比老子還大一歲的鄉下人塞給老子，你也不嫌寒磣。”

不等潘荷花狡辯，又盯著許安，露出森森白牙，“大姐，比我還大一歲，就這麼想嫁進城裡呢，這麼不害臊。”

許安被氣到有些面目全非，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被人這樣不尊重的叫過大姐。

還是一個比自己小一歲的流氓混混樣的男人。

深吸一口氣，只能讓自己不要生氣，眼前的男人坐過牢，她怕還來不及，壓根不敢反駁。

潘荷花怕自己這個兒子把她好不容易找來的人嚇跑了，這婚事黃了，這個兒子是分不出去了。

她連忙安撫許安，“別聽他的，女大三還抱金磚呢，大一歲怎麼了。”

她想今天就趕緊把事情辦成了，免得夜長夢多，看著屋子裡的倆個人，“你們小倆口自己說會兒話，培養培養感情，媽去給你們買衣服。”

潘荷花說完就進了臥室，沒一會兒走出來，看見站在屋裡的倆個人，又回頭把臥室門鎖上，才跟周遇打了招呼，快步小跑出門。

木門啪嗒一聲合上，隔絕掉門口的冷空氣。

現在屋子裡只剩下許安跟周遇。

按理來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該是曖昧的。

但拜周遇剛才刻薄刺人的話所賜，許安跟他同處一個空間，只覺得防備和懼怕，生不出其他心思。

許安不想跟周遇說話，視線在周圍轉了一圈，找到爐子邊上的位置，自己坐下了。

周遇合上結婚證，兩步走到許安面前。

男人走路的時候才能明顯的看到有一隻腳使力不自然，一深一淺跛著一條腳，右腿輕輕抬起使不上力。

硬生生讓面前一個本來高大的男人失了分美感，露出醜態。

許安看了一眼，又不在意的挪開視線，盯著這個逼仄的房間，整個房間東西擺放得擁擠，能利用的空間都利用了個完全。

直到男人帶著冷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給你多少好處，願意嫁給我。”

“沒什麼好處。”

許安抬眼，看著面前帶著壓迫感的男人，實話實說，

“我想留在京都。”

“嗤，為了進城，嫁給一個坐過牢的瘸子，也心甘情願？”

許安不想跟他爭辯，面前的周遇就不是個能好好說話的人，她只不在意的點點頭，軟軟的“嗯”了一聲。

“心甘情願。”

眼前的男人半晌沒說話，許安有些莫名的抬眼，看到男人晦暗不明的黑眸凝視著她。

這人……是什麼表情，不會要打人吧，許安心裡有些怵得慌。

周遇把結婚證拍在爐子上，轉身一瘸一拐的離開，抬手拉門的時候，神色微頓，沒拉動。

許安疑惑的看著男人站在門口，下一秒，就看到男人一隻手捏在右腿的大腿上，左手不耐煩的砰地一聲砸在門上。

砰砰作響。

像是一拳一拳直直砸進許安的心臟，許安唇瓣微動，試探開口，“周……周遇，門被鎖上了？”

周遇砸門的聲音停住，冷嗤一聲，“呵。”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誰鎖的，就這麼怕他跑了？

他是真的很不想跟自己結婚，許安也理解，她們連面都沒有見過，如果不是自己現在鑽進死衚衕，肯定也不會同意嫁給一個又兇又坐過牢的男人。

“周遇，我知道你不想跟我結婚。”

“能不能這樣，以後我找到重新能長期住在京都的辦法，你再跟我離婚，行不行。”

結婚證現在就是她能留在京都的保證，她只能期待面前的人能答應。

男人停下動作，轉回身一瘸一拐的走回來，陰冷的視線落在許安身上，讓許安覺得自己的屍體更涼了。

“利用老子？”

許安手上帶著的溼棉線手套正在發燙，燙得她冰冷的手都感受到了熱氣。

有些心虛的蠕動唇瓣，“我肯定會對你好的。”

她抬眼看他，“我們結婚，我不會佔你便宜，彩禮三大件這些都不用的。”

“嘖，怪不得。”

周遇沒說怪不得什麼，他盯著面前裹得嚴嚴實實的女人，淡聲開口，“真要跟我結婚，可以。”

許安眼睛一亮，就聽見男人繼續開口，“三大件一樣不能少，彩禮一千二，找周家人要，不鬆口。”

許安瞪大了眼睛，“你願意給我這些？”

周遇滿臉嘲諷，“老子不願意，沒錢，你給周家人要。”

“哦。”許安默默思考，看來周遇跟周家關係超級差，就因為她一個剛見面的陌生人能毫不猶豫的朝周家摳錢。

“那……我盡力。”

周遇的身體壓過來，粗黑鋒利的眉眼凝視許安，聲音粗啞凌厲，“不是盡力，是必須。”

話音剛落，院子裡就傳來人聲。

“大哥，媽真的給二哥找了個鄉下老婆，爛鍋配爛蓋，我看正合適。”

“丹丹，別瞎說。”

來人女聲清亮不知愁，男聲穩重無奈。

許安明顯感覺眼前人渾身都透著陰冷的寒氣，眼神瞬間幽深下來，彷彿門口的人不是親人，是仇人。

門沒多久就從外面被開啟，屋外的三個人推門進來，就看到屋內周遇跟許安貼得很近。

周丹丹眼裡閃過一絲嫌棄，轉臉看著自己旁邊溫柔大方的女人，這才是她嫂子，一個鄉巴佬也配。

倆個人面前的周鴻光走進屋子，看著比面前混不吝的周遇更成熟穩重。

“老二，路上我聽小妹說了，媽為了你的婚事操了不少心。”

他的視線落在許安身上，眼底不易察覺的露出一絲滿意，快步走過去，面色沉穩又和善。

“姑娘雖然是南城來的，心思單純，看著就知道是個好姑娘。”

他的話讓許安眉頭一皺，雖然說的是好話，但是一個剛見面壓根不瞭解的女人要嫁給自己親弟弟了，還能滴水不漏的說好話，平白讓人覺得虛偽。

周遇抱著胸，聲音懶懶散散的，“大哥要是覺得好，就再討一個唄，反正……你跟大嫂結婚三年，連個孩子都沒有。”

周鴻光跟馮以柔是在周遇坐牢同年結的婚，到現在三年過去了，倆人一直沒有孩子。

周遇的話直戳人肺管子。

馮以柔本來就不喜歡這個二叔子，不僅坐過牢還一身的流氓做派，

“二弟，你說話也太難聽了些，倒是一點兒也不像周家人。”

她的語氣帶著些惱怒，但還是想顯出自己不同於這種粗俗人的教養。

“就是，二哥，大哥明明都是為你好，你現在瘸著腿又坐過牢，滿京都哪個姑娘願意嫁給你，現在給你找了個鄉下人還不行。”

周丹丹是家裡最小的一個，最會快言快語，想什麼說什麼。

“為我好？”周遇悠悠的盯著周鴻光，“我不是也為了大哥好？”

“老二，別說這種義氣話，今天你結婚，不管怎麼樣，大哥都希望你以後能過好。”

周遇唇角一扯，幽深的黑眸死死盯住周鴻光，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我當然會過得很好，如大哥所願。”

一瞬間屋內的氣氛有些劍拔弩張。

周鴻光彷彿被一條毒蛇纏上，瞳孔緊縮，避開周遇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