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慕庭言說:“阿漁回到侯府,成了侯府的人,就要記得身份,作為嫡女,一切以侯府的利益為重,嘉嘉可不像你這樣不懂事。”

可轉眼他就帶著所謂的“懂事”的嘉嘉出遊。

二哥哥慕庭軒道:“慕漁你哪有一點侯府嫡女的模樣,粗俗淺薄,帶你出去我只怕會被同窗笑話,顏面掃地。”

然而私下裡,他又在同窗面前誇耀慕嘉和才華橫溢,連他自己都自愧弗如。

三哥哥慕庭樾從一開始就對她厭惡有加,彷彿她犯下了滔天大罪,別說帶她出去,就連和她說句話都覺得噁心。

但轉身他就能滿臉笑容地跟著慕嘉和後面,一口一個妹妹地哄著。

前世的慕漁不解,明明自己才是親生的,為何要如此待她,明明她沒做錯什麼,明明她已經盡力去討好,甚至放低到了塵埃裡。

重活一世,慕漁懂了,人的心總偏向一邊,他們接納了慕嘉和,便不可能再接受她。

即便她才是他們血脈相連的親人。

不……

慕漁眼睛微眯,長長的睫毛下藏著幾分冷笑和悲哀。

上輩子,在慕漁迴光返照的時候,慕嘉和屈尊俯就,貼近她耳畔,透露了一個足以讓侯府翻天覆地的秘密……

正午,馬車停在平陽侯府門外。

慕漁一步步走下臺階,眼睛死死鎖在那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金邊硃紅大門上,自從重生以來,他心裡的波瀾和恨意終於在此刻塵埃落定。

“江嬤嬤,您總算平安歸來了,家裡的小姐已經病了好幾天,夫人日夜不息地照料,您若再不回來,誰也勸不動夫人休息啊。”

慕漁剛從馬車踏出,一名丫鬟就急匆匆地迎上來,滿臉的焦慮與擔憂,彷彿沒看見慕漁一般,拉著江嬤嬤的手就開始嘮叨不停。

慕漁認得這個丫鬟,馮院的一等侍女倩雪,除了江嬤嬤,就數她在馮氏那裡最受信賴。

但慕漁清楚,此人與慕嘉和之間關係非比尋常。

江嬤嬤一聽,臉色微變,“侯爺呢?”

倩雪回答:“侯爺這幾天政務繁忙,只派了小廝回來傳話,說實在抽不出時間回府。”

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侯爺會忙到夜不能歸,這麼多年,這規律從未改變,江嬤嬤自然知曉。

“真是胡鬧,大少爺和小少爺怎麼也不知道勸勸,夫人的身體哪能經得起這樣連軸轉!”

江嬤嬤焦急地往府內趕,剛跨過門檻便猛然頓住腳步,回望間,正對上慕漁那雙盛滿淚水、委屈交織卻強忍不發的眼睛,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陣揪痛。

這一路上,她不斷地對大小姐說府裡上下都盼著她回來,等她歸來的那天,侯爺、夫人還有少爺們必定會在門口熱切期盼。

然而現實卻是,既沒有喜笑顏開,也沒有殷切期盼,更不用提……

江嬤嬤心中暗自明瞭,除了侯夫人以外,兩位少爺此刻定是在嘉嘉小姐的金玉院裡。

嘉嘉小姐是江嬤嬤看著長大的,雖然和夫人沒有血緣之親,但江嬤嬤偶爾會察覺到,嘉嘉小姐私下裡並不像在夫人面前那樣天真無邪。

她曾委婉地向夫人提過,可夫人並未放在心上。

出門前,夫人特意交代她,回家時別太招搖,免得傷了嘉嘉的感情。

雖然嘉嘉從沒說過,但夫人心裡清楚,嘉嘉總感覺自己是寄居他人籬下,所以行事總是謹慎小心,步步為營。

江嬤嬤對夫人這番話不以為然,剛想開口勸解,就被夫人搶先一步攔下了話頭。

“孩子當年走失,不是我們的錯,是她貪玩。就因為她走丟了,咱們家差點兒支離破碎。如果不是侯爺後來帶回了嘉嘉,我恐怕早就撐不下去了。”

“嬤嬤,那孩子雖說是我生的,卻不是我親手帶大的。嘉嘉雖非我親生,卻是我一手撫養長大的,要說感情深,我和嘉嘉更親。叫我怎麼捨得,又怎能捨得了呢?分離的痛苦我已嘗過一次,不想再承受第二次了!”

江嬤嬤還想再說什麼,見夫人一臉痛楚,嘴唇泛白,生怕再刺激她會引起舊病復發,只好默默嚥下了剩下的話。

自從漁兒走丟後,夫人傷心過度,病倒了好一陣子,雖然慢慢調養恢復了不少,但每天還是離不開湯藥調理。

那些年很少犯的老毛病,近半年來不知怎的,頻繁起來,差不多隔幾個月就要折騰一回。

“嬤嬤,阿漁和您一起去看孃親。”

慕漁藏起眼裡的痛楚和哀傷,乖巧地走到江嬤嬤身旁。

如果漁兒這時候鬧上一鬧,江嬤嬤心裡或許還好受些,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想為夫人開脫,也想安慰漁兒,可沒等她開口,慕漁便先說了:“嬤嬤,阿漁知道,這些年都是嘉和妹妹代替阿漁陪伴在爹孃身邊。她雖然是爹孃收養的,但這些年的親情,割捨不下。”

“嬤嬤以前教過阿漁,身為名門嫡女,應當知書達理,舉止嫻雅,阿漁一直都記得。”

江嬤嬤強忍著眼中的酸澀。

漁兒何嘗不希望爹孃能出門迎接,何嘗不渴望全家人熱切的期盼呢?

現在的懂事和小心,不過是這些年在養父母家中處處留心、察言觀色養成的習慣罷了。

由此可見,漁兒這些年過得不容易啊!

夫人嘴硬心軟,見到漁兒,一定會比她更加心疼,更加憐惜。

平陽侯府,這地兒從前是個大官兒——中書侍郎家宅。

那時候的皇上糊塗,下面的大臣也盡搞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就那麼個三品官兒,家裡頭的排場愣是豪得跟王宮貴族似的。

院子裡頭,亭子啊,走廊啊,小橋流水啊,樣樣兒齊全,精緻得不行。

可慕漁上輩子呢,卻住在那兒最不起眼的角落——沉香小院。

雖說大小和她在韓家那院子差不多,但比起慕嘉和那富麗堂皇的金玉院,可真是差了一大截,裡頭的擺設裝飾,更是沒得比。

上輩子,慕漁傻乎乎地信了他們的鬼話,以為他們會更心疼自己,以為他們對慕嘉和的好只是為了侯府的面子!

心疼?呸!那不過是為了利用她編出來的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