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的刺痛喚回了霍峋的理智,他看著鄭秋白的臉,定了定心神,一五一十又講一遍:“那是家黑心店,他們用備用鑰匙開了我房間的門,偷了我的錢包,被我抓個正著,現在倒打一耙。”

自從見識過鄭秋白的神偷手,霍少爺出門就不再把U盾銀行卡隨身帶著了,他忙起來顧不得那麼多,包都是隨地一扔,簡直給盜賊製造便利,卻沒想到,招待所也是個土匪店。

張東怒喝:“說得好像你親眼見到了?你這是誹謗!”

“這都是那個店員親口承認的,他還偷了我放在揹包上的鑰匙圈。”

鑰匙圈是霍淳從國外給弟弟帶回來的小玩意,一隻狗頭,因為霍峋屬狗。

狗頭真金做的,爪子上刻了999。

霍峋一向不喜歡這種小玩意,是霍淳強給他掛在經常用的揹包上,美其名曰出門金子就是零花錢兒,好變現。

最近金價近百元一克,霍峋也有些拮据,卻始終沒想過把純金狗頭當掉。

將賊抓個正著的霍峋給那店員一頓揍,對方起先還手,後來實在承受不住霍少爺的暴擊,只得連聲招供。

他們這種街頭招待天南海北外地人的招待所一向這樣幹,趁客人不在進屋掃蕩,能摸點油水是點。

但一般落魄到要住這種招待所的人,手裡大多都沒什麼錢。

從霍峋的錢包裡搜刮出一千多塊連帶這顆純金狗頭,實屬意外。

甚至這顆狗頭,都是店員偷偷摸摸昧下,沒叫老闆和老闆娘知曉。

霍峋抓著他去找老闆對峙,得到的卻是對方的死不承認和胡攪蠻纏。

霍峋已經說了,交出錢包裡的卡和U盾其他都無所謂,錢他不要了,但對方咬死是汙衊,在霍峋試圖上前理論時,操著方言破口大罵問候霍家祖宗。

怒火中燒的霍峋去抓櫃檯後的老闆對峙,老闆娘卻突然大叫非禮,趁霍峋被‘嚇住’,那滿腦肥腸的老闆抄起椅子下的木棍就砸了上來。

霍峋要是反應慢點,估計就得被抽個腦袋開花。

最終的結果是打小就在霍崢操練下極能打的霍峋將那木棍一拳頭幹碎,見勢不妙,男老闆登時躺倒地上訛人,鬧著要報警。

報警就報警,霍峋也不帶怕的。

卻沒想到這一對夫妻似乎和這地方派出所的警察相熟,話都沒聽霍少爺說清楚,更沒到店裡去探查一番情況,翻一翻那對老闆手裡有沒有霍峋的錢夾,那手銬就落了下來。

捱揍的店員收到東家眼神示意,立馬改了口,絕口不承認自己偷過霍峋,同仇敵愾地聲討霍峋是個不要臉的小流氓。

燕城這種小地方,敢開店的,都有和某些地頭蛇沾親帶故,鬧到派出所也有法子擺脫。

霍峋這種外地人,更是被他們咬準了翻不了身。

“所以你們沒有搜查,就篤定他在說謊?”鄭秋白站起身,面向張東。

張東並不心虛,派出所就是小型衙門,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太多了,要是他們區屬裡任何一點這種雞皮蒜毛的小事都要耐心走流程,那這業務量可對不起他一月四百塊出頭的工資。

再說,他還拿了招待所的回扣,這件事,板上釘釘是這外地人的問題。

“那開旅店犯得上偷你一個小年輕?再說打人的情節更惡劣,還是一個打兩個——”

霍峋只是稍稍掛彩,那倆可都被胖揍成青紫豬頭了。

鄭秋白問霍峋:“他們先動手還是你先動手?”

“他們先不自量力。”與其說霍峋是流氓,不如說那老闆和員工才是流氓,先撩者賤,打不過刷陰招更賤。

“那就是正當防衛。”鄭秋白睨了眼身後的阿良,“去打電話給許律師,叫他立刻過來。”

張東一聽這,覺出不對勁,“等等,你們這是想幹什麼?”

一身黑色的鄭秋白和黃毛的阿良外加能打的霍峋,在張東眼裡,都是街上那種不入流的混子,一天吵吵嚷嚷四處找事、動不動就要讓市長□□站到他們面前的神經病。

鄭秋白總算站起來,面對張東,氣定神閒,“既然你一個合同制不知道什麼叫做正常辦案流程,那我就找人來教教你,順便清算一下你侵犯公民人身自由,歪曲杜撰事實人身汙衊的不負責行為。”

張東傻眼。

“讓我想想,現在橋東區分局的局長是誰來著?”

阿良適時出現在老闆身後,“老闆,應該是王局長。”

鄭秋白啟唇,“那給他打個電話。”

不等張東反應,阿良便當著他的面打了兩通電話,第二通鄭秋白接過,笑吟吟等著,張東腦袋上的冷汗登時下來了。

這鈴聲還沒斷掉,二樓的辦公室大門便被‘砰’一下子從內砸開,一串‘咚咚’的腳步聲連同暴喝從樓上傳來:“張東!”

早聽到樓下動靜的所長急忙下來,當著鄭秋白的面將張東劈頭蓋臉一頓罵,“這種事能這麼處理嗎!規章制度都不放在眼裡了!?”

張東面露菜色,“叔叔?”

他不一向這樣嗎?

“叔叔個屁!你這不長眼的——”老所長一轉頭看見霍峋,當即虎目圓睜,“還不快把這小哥的手銬解開!!”

被鬆開的霍峋活動了一下鉗制已久的手腕,鄭秋白一把拽過他的手,翻著打量兩眼,發現這小子皮糙肉厚,只是磨紅了點皮。

“這位群眾,真是抱歉,這裡面肯定有誤會,我們這就把另外的當事人找回來!”老所長踹了一腳張東,催促對方開上所裡的車去把放走那三個人統統帶回所裡,“咱們這都是小事,不必驚動王局呀。”

“你說的也對。”鄭秋白輕輕合上電話。

霍峋聞言冷哼一聲。

鄭秋白淡定坐到長椅上兩腿交疊,從容地像是他就是局長,“不急,等另外的人到了,我們再說其它。”

張東外出飛速將招待所夫妻帶了回來,金玉庭的許律師也掐著點邁步走了進來,恭恭敬敬站到鄭秋白身旁,“小老闆。”

窄小破敗的派出所辦公室本來就不大,霎時間更是擠滿了,全是站著的,就鄭秋白一個坐的敦實。

鄭爺瞥一眼往外冒冷氣的霍峋,含笑拍拍自己身側的長椅,“坐。”

鄭秋白的到來解決了燃眉之急,霍峋雖然有點顧忌,卻還是坐下了,長椅頓時逼仄。

他坐姿一向大馬金刀,腿太長,椅子小,只好岔開,不巧,正貼上鄭秋白的大腿。

霍峋頓時如被燙了般,一秒併攏了腿,憋屈地側坐,離鄭秋白遠點。

鄭爺自上向下打量一番霍少爺這矯情的姿勢,‘嘖嘖’兩聲。

霍峋憋氣,他也不想這樣,誰叫他剛一碰到這鄭秋白就好像全身過電,汗毛豎起,雞皮疙瘩一層層翻湧。

邪門到有點像動物趨利避害的本能預警了。

——

招待所的老闆叫老油子,打橋東區的火車站建起來,他就在這一片開招待所,沒人比他更清楚這一片子的情況。

也虧著老油子年輕時候走過幾年社會,到現在還有不少拜把子的兄弟,更沒人敢在橋東區這一片跟他搶生意,給他難堪。

就連這派出所裡的,都是他早早打點過的,這大晚上被抓回來,他心底著實犯嘀咕。

老油子在車上和張東問起:“哪來的小白臉,怎的還能讓弟兄你吃癟?”

“我不認得,可他認識王局!嚇得我老叔指著我鼻子罵。”張東臉色發青,意識到今天在河邊走可能要溼鞋,“不管是誰,你可別牽連我!”

“放心兄弟,我好歹也是道上混的,知道這規矩。”老油子胖成葫蘆的臉上得色不再,他最清楚盜竊金額大於一千塊高低要進去蹲個兩年。

“油子,這咋辦?”老闆娘剛紋的紅棕細眉一皺,那一千多她都已經算計好去買一條金項鍊了。

“怕啥?我還說我能給總統打電話呢!吹牛逼誰不會?除了錢那些亂七八糟的你收拾了嗎?”

“都收拾了,我又不要他那裡面的玩意,拿了錢剩下的都扔門口垃圾桶裡了,估計這會兒都被掃大街的收走了。”

“那就咬死了沒有,沒證據的事,看他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