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到這世界,都是拿著劇本演繹自己人生的劇。有的是喜劇,有的是悲劇,有的是災難大片。

在滇市這座連地鐵都沒有的南方小城裡,往年只需一件薄秋衣加一件外套就可以暖和過冬,這一年卻冷得連從遙遠內蒙古過來的北方人都吐槽,活了大半輩子,從未受過這樣的冰凍。網上也說這一年的冬天是三十年一遇。

而顏明月的世界裡,這一年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是她從未歷經的極寒之冬。

一個女人在職場裡,如果不按照別人設定好的路線走,就會立刻被打壓迫害。那些事業成功且乾淨的,要麼九死一生,要麼有很厲害的人罩著。

而顏明月,如今還在死亡線上掙扎。

中午吃完飯,已經失業很久的顏明月坐在電腦前重新整理聞,看到知名歌手樹先生在上海外灘給路人獻唱的小短片。

樹先生露出他那總是很靦腆的笑容說,“這首歌我想唱給那些早出晚歸的人,生活很艱苦的人,因為你們,這座城市才這麼美好。”

說完便開始輕輕伴著樂隊的演奏哼唱起來:你是否得到了期待的人生……

樹先生的一首歌唱完,顏明月早已淚流滿面。有時候,戳中內心讓人破防的,不是歌曲,而是在歌裡看到了自己。

她拿起鏡子照自己,掛滿淚痕快三十歲的臉上,帶著被歲月狠狠搓磨過的痕跡。她摸著鏡子,心裡對鏡中人說:很抱歉,這麼多年,沒能讓你過上好日子。

緊接著眼淚又不爭氣地落下來,她放下鏡子,用兩邊的袖子擦拭那止不住的淚水。

顏明月曾經天真地以為,只要足夠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就可以成功。蠢蠢的青春與不算大的野心,以為並不會太難。

渴望品飲人間的好時光,最終卻一次次無奈地痛咽人生的心酸淚。

顏明月有一種超越相貌的氣質,那一副軟弱易欺又一身暴躁反骨的矛盾性格,令她格外引人注意。而所服務專案業績幾乎都不錯的事實,又無形中為她鍍起一層氣場。面對權勢時不卑不亢的從容,又常讓人有一種征服的慾望。

作為地產策劃,顏明月入行兩個月後,屢被來自深圳的多家廣告公司領導說她水平在雲州省算好的,到現在已七年,經歷過諸多職場狗血劇情。

各種各樣的慾望盯在她身上,在她朝前走的路上佈下一個個圈套,一步踩不中,那就兩步、三步、四步……

那些職業生涯裡足以炫耀的每一次閃光,在跌跌撞撞的路上,被中和成靜默的滄桑,如今收穫越來越多認可的她,卻在滇市混得連工作都找不到。

不是沒有專業能力,而是沒有應對壞人爛事的能力。

“不然,去上海吧。”顏明月狠狠抹乾最後一滴眼淚,在心裡對自己說。

她覺得這是冥冥之中老天爺的安排,做這樣的決定並不是因為什麼豪情壯志,僅僅是被一首歌感動。她並不追星,但因為樹先生的那首歌,或者是因為那段開場白,就堅定地想要去上海。

決定之後便是行動,此時已臨近春節。顏明月先在網上找上海的地產廣告公司,為春節後去求職提前做準備。

雲州省是倍受全國矚目的旅遊大省,四季如春的自然環境,令其成為無可替代的旅居勝地,也是全國開發商虎視眈眈的文旅地產重倉區域,文旅地產的行業特殊性,讓雲州省受到全國各地開發商與眾多購房者的關注。

雖然相隔兩千多公里,但上海有不少廣告公司在雲州都有服務的專案。因為平時會看全國各地的同行案例,顏明月對上海一些地產廣告公司的情況有所瞭解。

在網上找上海公司時,顏明月也是有篩選標準的,那些所謂的大公司對她沒有誘惑力。她首先考慮的是,去的公司絕不能跟雲州有關係,只要在雲州有客戶的公司,都不在她的選擇範圍之內。

顏明月看到一家叫星期天廣告的公司在招聘,透過公司簡介的資訊知道,這家公司的老闆跟柯扁臺曾經是同事,所以如果自己去上海,但凡看到星期天廣告必須繞道走。

因為她害怕,被自入行就一直騷擾她的前老闆柯扁臺繼續騷擾。

春節剛過,顏明月選了三家專做地產廣告的公司投遞簡歷。很快,三家公司都與她聯絡了。

通電廣告公司是與創作總監加QQ,簡單聊,發作品過去後約定面試時間。

藍天廣告公司是一位女客戶經理打來的電話,很熱情地向顏明月介紹自家公司的情況,說她們在雲州也有服務的專案,可能大家以後會共同服務一個專案。

顏明月覺得那個女孩說話得體、熱情,對其印象不錯,可一聽到在雲州有專案時,她就不舒服了。這可能會是一家工作氛圍融洽的公司,但顏明月已經不想考慮,雖然若去面試,別人也未必瞧得上自己。

非凡廣告公司則是顏明月直接新增老闆的微信,也是簡單聊,發作品,約面試時間。

在等待去上海面試的那幾天裡,顏明月心情有點不安,有點緊張,又有點激動。未來會怎麼樣?唉,盡人事,聽天命吧。

顏明月的QQ郵箱收到新郵件,是九田地產廣告公司的招聘資訊,裡邊寫著“收到你的簡歷,請於明天下午三點鐘準時到公司面試。”這些文字下方是公司電話與地址,但顏明月不想理會,她知道這家公司是外省過來的,加班情況很嚴重。

她心想,我連你們公司的招聘廣告都沒看過,啥時候發簡歷給你們了?找別人還一副傲慢的高姿態,還三點鐘準時去面試,誰給你們慣出的臭毛病?

什麼九田廣告,分明是專割韭菜的地兒,看這名字是不是資本家不知道,但肯定是剝削階級。而且這些外地過來的公司加班都一個德性:只要加不死,就往死里加。

顏明月生氣之餘又覺得奇怪,我都很久沒在網上釋出求職資訊了,怎麼這公司像地洞裡的土老鼠般突然冒出來,還是在我即將去上海面試的時候。

曾經,當各種莫名其妙事情發生,讓顏明月感覺不對勁時,她試圖認為是自己過於敏感,或者說是自作多情。

然而越來越多的巧合,在她的每個動態發生時隨之出現,比如一些討厭的人,或是反感的事,都會讓她不由自主地強烈懷疑,背後有人在搗鬼。

本以為叫去面試這事不予理會就翻篇了,沒想到第三天,那個九田廣告大清早打來電話,愣是把還在睡夢中的顏明月擾醒。

“你好,是顏明月嗎?”

“你好,哪位?”

“我們這邊是九田廣告,看到你的簡歷,你下午有時間過來面試嗎?”

顏明月帶著起床氣冷漠拒絕,“沒興趣。”

對方卻很執著,“我們公司在上海、深圳都有分公司,是一家很有實力……”

“沒——興——趣!”顏明月提高聲調並刻意拉長每一個字音,以表達強烈不滿,對方這才語氣中略帶幽怨地說,“好吧。”然後掛掉電話。

上海之行,顏明月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她不知道,在哪個意想不到的地方,又有什麼樣的深坑等著她。

可即便顏明月千防萬防,也防不住蠢蠢湧動的慾望在她周圍設下的一個又一個圈套。

在得知顏明月要去上海面試時,柯扁臺如同當頭棒喝,整個人都懵了。他坐立難安,心情更是煩躁到極點。下了班不想回家,就在公司裡待著。

快七點鐘時李木子發來資訊,“我身體不舒服,你早點回家吧。”

柯扁臺看到資訊,越來越嫌棄這個每天睡在他身邊的女人。

原本想找個老婆幫到自己的事業,所以跟這個當時做設計師的女人結婚,他覺得一個做策劃一個做設計,兩人就能辦起一家公司,這樣就能珠聯璧合的開創事業大展鴻圖。沒想到這婆娘婚後就不願意再工作,當起全職太太,岳父母也住到家裡,好處沒撈著,還多養了幾口人。

每當想到這些,柯扁臺就後悔跟李木子結婚,尤其在顏明月出現後。

“還想讓我回去照顧,不把你趕出門就不錯了。”柯扁臺輕蔑地自言自語,發洩著心中怨氣。

李木子見柯扁臺沒回資訊,便直接視訊通話,柯扁臺一臉的不高興,沒好氣地說,“我在加班,要很晚才能回去。”

李木子很生氣,但又無可奈何。她擔心柯扁臺在外面接觸的誘惑太多,老闆的身份,會讓一些狐狸精想勾引她男人,原本想讓自己姐姐到公司上班,柯扁臺卻不答應。雖然當著老闆娘,每天卻憂心忡忡。

柯扁臺平時以想挖顏明月回公司為由,讓別人幫他搭線以及窺視,但明眼人看得出來,他目的絕不僅於此。有好事者將情況輾轉告訴李木子,這個潑辣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燈,如果有女人膽敢勾引她家男人,她定會把對方搞到身敗名裂。

可問題是顏明月除了曾經在奧田工作不到一年時間,至此再也沒跟柯扁臺有過任何聯絡。說到底是柯扁臺一廂情願,李木子又不能打罵自家男人。她恨透了顏明月,覺得是這個騷貨勾引她老公。但她也只能在心裡恨,哪怕她想無理取鬧,都沒有可以對顏明月挑起事端的機會。

李木子曾質問過柯扁臺,他說只是想挖顏明月進公司。雖然他對外是總經理,其實張鐃才是大股東,他想當獨立的老闆。如果挖到顏明月,就有可能接到不少業務。這番解釋讓李木子不再鬧事,她也想當在公司有話語權的老闆娘。

李木子覺得柯扁臺是愛她的,畢竟他常常會在朋友圈裡秀家庭幸福,她堅信自己正室的地位誰也動搖不了。

柯扁臺對顏明月很是生氣,他想不明白上海有什麼好的,房租貴得要死,加班多得活不下,在他的公司裡安安穩穩工作,不比去那種破地方受苦好嗎?他還怕顏明月這一去,就再也不回來了。

如果這樣,自己這麼多年的付出不都白費了?柯扁臺不甘心,於是又開始醞釀一系列的新計劃……

晚上柯扁臺約九田廣告的總經理吳蔡一起喝酒,“兄弟,你們公司在招人嗎?”其實他知道九田廣告一直在招人,並且在上海有分公司。

吳蔡說,“招呀,哥們,有人才快推薦給我,很缺人。”

“還真是想給你推薦個高手。”柯扁臺哈哈大笑起來,順手給吳蔡的酒杯倒滿,又給自己的酒杯也滿上,心裡琢磨著如何跟對方說更合適。

“顏明月你知道吧。”

“靠,不是說她很有個性,不加班,不鳥人的嗎,我想要的話她也未必來呀。”

“她是不想加班,但在實際工作的時候加了很多班。再不找她可能就要去上海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試試怎麼知道。”

“她去上海了?”吳蔡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驚訝。

“聽說她要去上海面試了,雲州這邊的開發商有不少認可她的,你把她招進公司還能多接些專案。她如果想去上海,你們公司也有平臺提供給她,就憑這點,你都比現在雲州的很多家公司更有優勢。”

吳蔡聽了柯扁臺這番話,加上酒精的作用,也動了心思。

“要她不是不可以,但不好弄吧。聽說這姐們脾氣大得很,萬一被她罵太沒面子。”吳蔡大笑著連連搖頭說道。

“很簡單,你讓你員工發封郵件給她,就說是看到她投簡歷到你們公司了。”

吳蔡想想,似乎可行,就說,“行,我明天讓行政發資訊給她。”

然後,顏明月就在去上海面試前收到了郵件。

第二天下午,柯扁臺迫不及待地在網上問吳蔡,“怎麼樣,明月去你那邊面試沒有?”

吳蔡說,“不行呀,哥們,你教的那招不靈,明月沒反應。”

柯扁臺心急如焚,“讓你們行政直接給她打電話,態度好一點應該可以的。一個女孩子背井離鄉,去上海會很苦的,我們應該幫一幫她。”

吳蔡可沒興趣當職場活雷鋒,但他倒是希望能把顏明月招進公司。畢竟除了聽說她有才華,更重要的是,有好幾家大開發商領導都想讓她服務專案,把她招進公司,就有可能接一些新專案,於是吳蔡說,“行,聽兄弟的。”

接著就有了顏明月大清早躺在被窩裡,被擾醒後與九田行政的那番對話。

如今想要滬漂,其實帶著被動的無奈。顏明月常覺得有一股無形能量壓在頭頂,讓她無法前行。又懷疑有人早已在滇市房地產行業內對她封殺,而這當中大抵有柯扁臺的影子,可能還遠不止他一個。

在這個行業裡,別人隨著經驗的累積,職位與薪酬跟著水漲船高。而顏明月卻是越被客戶認可,災難反倒越多,越沒有出頭之日。

桃子別墅與黑力廣告那兩幫人不就給她製造了災難,孫道和韓碧鈴不就狼狽為奸、毫無廉恥地想一直白嫖,柯扁臺更是自她入行以來,用各種手段想將她控制於股掌。

顏明月常有一種恍惚,彷彿她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給那些人當牛做馬被壓榨的。

人至中年,她在自己身邊卻只看到了人性之惡。

凌晨的航班落地上海,顏明月九點鐘去通電廣告公司面試,創作總監將她帶到會議室。

“帶簡歷來了嗎?”

“帶了。”

顏明月拿出簡歷與學歷證書釘在一起的兩張紙遞過去,對方簡單看了看說,“現在上海內環線裡已經沒有新樓盤了,市場上賣的專案都是單價十萬以上的,價格比你們雲州省貴得多,我們做的都是很高階的樓盤,你剛來上海不熟悉這裡的地域情況,不能立刻上手做事,我們這邊給你一個月七千塊。”

顏明月聽完這番話心直接涼到了谷底,對方嘴角向右上方歪咧的笑意裡,像藏著什麼陰謀,顯得極其猥瑣。她暗道,七千還沒我在滇市的工資高呢。我跨越山河湖海,千里迢迢跑到上海,又不是為了吃苦遭罪來的。

雖然心裡極度反感,但顏明月還是微笑著平靜地搖搖頭,“那算了。”然後視線從總監身上移向那份簡歷,她想拿回來,花兩塊錢列印的呢,可不願留在這種公司。

對方見此情景,便問,“你在雲州工資多少?”

“九千。”

“這個工資在你們那是什麼水平。”

“小公司的總監級別。”

“九千可以給。”顏明月依舊笑著搖頭。

創作總監再道,“你先稍等,我去跟老闆說一下。”然後拿著顏明月的簡歷離開。

看著對方的背影,顏明月感覺這是個滿嘴跑火車的主兒,她知道跟這家公司沒戲了。

來上海之前,顏明月在網上查過通電廣告公司所服務的專案,能查到的都不是什麼大專案。有幾個專案還是低端剛需小盤,每平米也就賣一萬多元而已,還不如我在雲州服務的不少專案單價高。我入行第一年就服務過小縣城裡四、五萬元一平米的樓盤了,你在我面前端什麼架子。你顧慮因為我不熟悉地域情況,怕做不好工作也能理解,但別騙人。

你可以有你的決定,我也可以有我的選擇,各自看不上便是了。

幾分鐘後創作總監過來,帶著皮笑肉不笑的臉容,“你見一下我們老闆吧。”說著把顏明月帶到總經理張史的辦公室。

顏明月看對方的第一眼就感覺像個老狐狸,他始終帶著滿面笑容,客客氣氣地先讓她自我介紹,然後說,“剛才跟你說話的創作總監在我這裡做了很多年,前兩年在上海跟江蘇的交界處買了房,每天坐高鐵來上班很方便。”

張史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就算今天這事沒談成,以後如果我們公司在雲州接了專案,會優先考慮你的。”

顏明月感覺在這家公司裡多待一分鐘都是浪費時間,便笑了笑,“那行,就不打擾您了。”說完便起身離開,她還惦記著那份簡歷想拿走。

跨出這家公司的大門,顏明月滿腔不屑,雙向選擇的面試,你以後優不優先考慮我不知道,我現在壓根就不再考慮你了。

看著顏明月離開的背影,張史迅速在網上給遠在雲州的柯扁臺發資訊。“顏明月來面試了。”

柯扁臺特意很早到了辦公室,因為知道顏明月今天去面試。看到張史的訊息,他立馬起身關上門回覆,“怎麼樣,她要進你公司嗎?”

“她沒表態,我也沒給她回覆。”

“兄弟你幫大忙了。”柯扁臺緊接著又說,“歡迎兄弟到雲州來玩,到時候我全程招待。”

“哈哈哈,客氣了。”

顏明月並不知道,當初她給這家公司投簡歷與作品時,張史就已經透過朋友打聽她在滇市的情況。畢竟一個三十歲的女人找工作想滬漂,這事怎麼看都顯得八卦。而且遠在雲州的人投簡歷過來,說明自己公司不錯,他想把這事炫耀出去。

很快朋友將柯扁臺介紹給張史,倆人迅速就聊得稱兄道弟了。

柯扁臺衝著張史唉聲嘆氣,“明月水平不錯,但不適合去滬漂。自從她離開我公司到現在,我一直很後悔沒能保護好她,讓她在外面受苦,現在還要背井離鄉。這姑娘從小就是孤兒,真不容易啊。”

五十來歲的張史早已練就成了人精,自然聽得懂柯扁臺的意思,“既然是柯兄要的人,那我就不摻和了。但畢竟答應了她過來面試,總要見一見的。”

張史已經想好策略,到時候給顏明月一份剛入行新手的工資,如果願意來那就留下,如果不來也給了柯扁臺人情,怎麼做都不虧。

“她在滇市的工資多少?”

“大概七、八千一個月吧。”

“行,我知道該怎麼答覆她了。”

於是有了顏明月面試時的那一幕。

從通電廣告回到酒店已臨近中午,顏明月找了個小店吃完飯回酒店休息,準備下午打電話給另外兩家公司。

給手機充電時卻發現怎麼也充不進去,折騰了一個多小時,電量僅剩下百分之五十多,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城市裡,沒有手機寸步難行,顏明月只得趕緊到酒店附近找手機店維修。

顏明月心裡不舒坦,手機怎麼早不壞晚不壞,偏偏這個時候壞,感覺像是在預示著些什麼。這不是個好兆頭。

找了幾家店查不出來是什麼原因,店家說要修的話也不能當場修好。看著只剩下百分之三十多的電量顏明月心急如焚,又委屈得想哭。一個維修師傅提醒她,可以到手機的品牌售後維修站點看看。

花九十多塊錢打車到維修點,屋子裡有十來人在等候,顏明月在電子叫號系統取了號,用維修店裡免費提供的資料線充電,卻發現電量標識變綠了,這一綠直接讓她心花怒放開來。之前在幾家手機店裡試過別人的資料線都充不進電,怎麼到這來一充就好了。知道不是手機問題後,顏明月開心地買了條資料線便離開。

走出售後維修點已是五點多鐘,顏明月給非凡廣告公司的老闆打電話,跟對方約定第二天早上十一點去面試。

早上起床洗漱好後,顏明月給藍天廣告公司的客戶經理發資訊,“您好,我恐怕不能去貴公司面試了,實在不好意思。”

對方發來資訊,“為什麼呢?”

“其實對您印象挺好,但感覺與貴公司的緣分淺了些,謝謝啊。”

發完這條資訊,顏明月心裡其實有些惶恐不安,三家公司只剩一家了,如果非凡廣告不要自己,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她不知道,也不敢想。

來到浦東區的一幢大樓,顏明月與非凡廣告公司的老闆錢進見了面。在一個小會議室裡,兩人隔著一張會議桌面對面坐著。對方大約四十歲左右,留著一襲長髮,再配上黝黑的面板,確實有那麼點做創意的範兒,一看就像做廣告的。

錢進開啟手機裡顏明月發給他的簡歷,看了一會說道,“你這上面的公司我都沒聽說過。”

那份簡歷裡沒有將公司全部列出來,是因為怕有背調,不想被那些前公司知道,顏明月其實任何一家公司都不想列。

“國內有名的博田廣告打電話找過我很多次了,後來直接跟他們說別再找我了。服務過一個大開發商的專案,當時有兩個外省的總監跟我做同樣的工作,但客戶喜歡的是我寫的東西。”

顏明月說的這個例子是黑力廣告,所服務專案是國內知名民企黃市集團做代建的桃子別墅。明明做得不錯,卻被公司跟客戶勾搭起來算計。她不把黑力這家上市公司列入簡歷中,就是怕被他們知道自己來上海面試,不然指不定又會在背後捅刀。

畢竟之前已經被黑力那幫傢伙快捅成篩子了,顏明月不得不防。

近幾年來,顏明月每去一家公司面試,都懷疑對方跟她的前公司打聽自己,尤其是柯扁臺。這讓她極度反感,以致於後來在簡歷上不再寫所供職過的公司,然而這樣做為時已晚。

隨著她能力的提升,以及一些新潛能的發揮,在滇市地產圈裡早被眾多人熟知。這也是為什麼現在的她不願在滇市工作的原因之一,但凡她一有動態,就會有各種怪事隨之發生。

而這些怪事當中,柯扁臺常常若隱若現,彷彿是有意為之,這讓她愈加厭惡。

“怎麼會想來上海發展?”錢進面無表情地看著簡歷繼續問道。

“就是不想在滇市待了,到外地發展,無非就是北京、上海兩個地方,但北京太冷,我南方人怕受不了。”

到大城市,顏明月最終選擇上海而不是北京,寒冷並非真正原因。在過往職場中,遇到過一些與北京有關聯的人,令她感覺極不舒服,她認為與那座城市八字相剋。

另外,孫道是北京人,這個貪婪的無恥之徒,若是知道她去北京,除了可能動用關係繼續算計她,說不定會以為她還想跟他發生點什麼。

因為一些人拒絕一座城,這種做法或許偏執,但這是顏明月能做到為數不多保護自己的微弱方式。

顏明月向錢進了解公司有幾個專案,服務哪些開發商。聊完這些,錢進問顏明月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她低頭皺眉看著桌面說,“我很討厭勾心鬥角,希望公司在這方面情況不多。另外,如果我做得不好,是我吃不起這碗飯,如果做得好,那就對我好點。”

說到這,顏明月的鼻子瞬間發酸,感覺眼淚馬上要溢位眼眶了。她努力剋制情緒,硬生生將眼淚給逼回去,不想讓錢進看見她的脆弱。

錢進一臉認真且嚴肅地緊盯著顏明月,“我是公司老闆,而且老闆就我一個,你如果做得好我會看得到。”顏明月嘴角輕輕上揚保持微笑,心想但願如此。

“定下來的話你什麼時候能上班?”

“現在是月中,我希望是下個月開始。”

“我們現在有些專案在談,如果定下來,一週內就要到崗。”

“看情況吧,如果到上海,原來的傢俱家電要處理,相當於搬家了,需要些時間。”

“你結婚沒有?”

“沒結。”

“那就沒有家庭牽掛了。待遇方面你有什麼要求?”

“待遇我不好說,首先我不知道上海這邊的消費情況怎麼樣,來之前我看了上海的房租,比我在滇市的高很多。另外也不知道這邊專案的工作量怎麼樣,我不希望在辛苦工作的同時,還要為生活操碎心。”這是真實想法,顏明月將問題拋回給錢進,如果給得太低,那隻能重新找機會。

見顏明月瞪大雙眼直溜溜地看著自己,錢進垂下眼簾看桌面,語氣較之前略多了些溫和,“上海也就是房租高點,其它的生活消費哪裡都差不多,我給你一萬五一個月。”

錢進說到這,抬起頭看向顏明月,“我們有個專案在做競標,這兩天提案,如果接得下來,就要一週內到崗。”

“這個到時候再具體說吧,我儘量配合。”半個小時的面試結束,錢進送顏明月出門離開。

一場面試沒有過多周旋就確定了,走進電梯裡的顏明月如釋重負,雖然她不知道一萬五千元的月薪在上海是什麼水平,但知道至少能讓自己租得起帶獨立廚衛的開間與保證吃飯。

跟昨天的通電廣告公司比起來,總歸是好得多。相比自己在滇市找不到工作,以及各家公司惡劣壓制的情況,上海之行簡直太順利了,錢進連她的學歷證書都沒看,以致於她有點不敢相信。

她用右手掐了一下左手,“唉喲!”用力過度疼得她呲牙咧嘴叫出聲來。

嗯,沒做夢,咱能滬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