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興原本以為,圍城會持續一段時間,直到鎮長出面調停。雙方坐下來,商量賠償事宜。卻沒想到,第二天中午就結束了。

原因和鎮長無關,而是他們遭遇了其他變故。

剛吃完午飯,陳興就上了城牆,躲在城垛後面,正打算用擴音器喊幾句,勸盧錦河退兵。然後他就看見,天邊飄來一塊黑雲。

稍微楞了幾秒,陳興就判斷出,那不是雲朵,而是別的東西。相較於普通雨雲,它的顏色更濃,就像黑色的墨汁一般。只見它緩緩地移動著,方向正是這裡。

黑雲的出現,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關注。有些人忙著收拾東西,有些人換上了雨衣。有人拿起望遠鏡,望向奇怪的雲朵。

“黑沙蜂,是黑沙蜂,快跑啊!”“蟲災,蟲災來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有人終於看清了黑雲的真面目,頓時嚇得神魂出竅,一邊叫喊著一邊跑向掩體。

緊接著,整個水站就像一鍋煮沸的米粥,驚呼聲、叫喊聲,起伏不斷。而外面的城守軍,也是驚慌失措,丟盔棄甲地朝這邊跑來。

“嗡嗡嗡……”膜翅的鼓動聲由遠至近地傳來,密密麻麻,彷彿整片天地都在顫動。

“去把大門開了,然後到訓練室防守。”陳興在主體堡壘的入口處,對正在安排人員的亞倫說道。

“放那群兔崽子進來?”亞倫愕然道。

“不放他們進來,就真要拼命了。”陳興說道。亞倫馬上明白過來,在這種情況下,若是不放城守軍進來,他們肯定會硬闖,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吩咐完亞倫,陳興立即返回訓練室,指揮隊員們搬來桌椅櫃子,拉上鐵絲網,在訓練室裡建起了一道防線。

連同預備隊在內,共有三十多名武裝人員。雖然城守軍有幾百人,但口子很窄,不可能衝得進來。陳興做這一手,就是為了提防城守軍進來後翻臉。

片刻之後,外面的嘈雜聲越來越大。從門口看出去,休息室裡擠滿了各種各樣的人。有工人、勤務人員、還有城守軍。

“擅闖禁區,格殺勿論!”亞倫拿著擴音器,擋在訓練室的門口,不斷朝外面喊話,免得有人闖進來。

沒過多久,上頂傳來頻率極高的嗡鳴聲,就像千軍萬馬從上方碾過,震得人心肝脾肺腎都在抖。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擔心隨時都會塌下來。

黑沙蜂群是荒原裡最常見的蟲災之一。每到秋天,它們就會從黑暗叢林出發,往相對溫暖的南方遷移。黑沙蜂的攻擊性極強,蜂針無毒,但帶有腐蝕性極強的酸液。一旦注入體內,整個人都會融化,死狀極為可怖。

“全部蹲下,不要亂跑!”

由於陳興帶著隊員躲在訓練室裡,城守軍的人接管了外面的控制權。

眼看形勢穩定下來,城守軍也沒有衝進來的打算,陳興回到了房間裡。

“守住這裡,一隻蚊子都不能放進來!”回房前,陳興對亞倫下達了命令。

“是,指揮官!”亞倫立正行禮,大聲應道。

關上門後,陳興開啟鐵櫃,鑽進甬道。用口哨聲喚來蟲車,往中轉站去了。

所謂的“中轉站”,在蟻穴中就是囤積部分兵力和物資的地點。原本的孵化室被挖塌了大半,剩下的空間就做中轉站了。

這裡駐紮著二十來只白蟻兵蟻和一百多隻紅火蟻奴蟻,以便於陳興隨時調遣。接著,陳興指揮它們挖通道上去,等黑沙蜂離開後,將城守軍來不及帶走的物資全運回來。

安排好後,陳興回到了訓練室,靜觀其變。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它們走了!”“走了,真的走了!”“萬歲!”“終於過去了……”“蟲災結束了,大夥可以出去了!”

透過鐵門,朝休息室裡望去,裡面的人正陸續離開。

陳興見狀,連忙拿起擴音器,朝正在離開的城守軍喊道:“城守軍的,叫盧錦河下來聊幾句。”他必須拖延時間,讓蟻群搬東西。

那些城守軍回頭看了幾眼,都沒回答,默默地上去了。但過了一會兒,外面就傳來一個沉穩的男聲。

“陳興,雖然你像只縮頭烏龜,但我還是要感謝你!”

口氣裡透著揶揄和嘲弄,聽得陳興渾身不爽,反駁道,“盧錦河,你不過是仗著人多而已,有本事,來單挑啊!”

“行了,就你那點兒屬性,我盧某人不欺負你,什麼時候上了精英級,再來說吧。”盧錦河頓了頓,又說道,“陳興,我盧某人向來恩怨分明。你剛才開門放行,使城守軍的弟兄們免於受難,這個恩,我記住了……”

“但是!”他忽然加重了語氣,咬牙切齒般地輸掉,“你殺害守門衛兵的事情,必須給個交代。弟兄們的血,不能白流!”

盧錦河的這番話,說得義正言辭,讓人難以反駁。可陳興聽了,卻更不高興了,開口罵道:“盧錦河,你治軍無方,縱容手下胡作非為,還有臉來提公道!”

“你手下當眾調戲我的女部下,這也就算了,還公報私仇,不讓我進鎮。不讓我進鎮就算了,連我的軍官委任狀都撕了。我沒殺光他們,已經算不錯了!”

“什麼!”盧錦河皺起了眉頭,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你說他們……撕了你的軍官委任狀?”

“當然了,要不我怎麼會殺人!”陳興喊道,然後又說,“那天還有三個衛兵在,你可以去問問他們。”

“你說的,都是真的?”盧錦河疑惑道,還是有些不相信。

“騙你是畜生!”陳興賭咒道。

“那好,你等等……”說完,盧錦河就轉身離開了。隨後,他透過副官,把那天的三名守衛叫了過來。

“你們跟我說真話,那天是怎麼回事?”盧錦河聲音平緩地問道。眉目之間,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三人都低著頭,沒有回答,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現在的形勢,你們也看見了,隨時都會鬧出大事。如果你們現在不說,恐怕以後就沒機會說了。”盧錦河淡淡地說道。

三名衛兵頓時面露惶恐,你看我,我看你,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有什麼人指使你們的,只管說出來,不用顧忌。你們是隊員,執行命令是天職,我不會追究的,但是……”說到這裡,盧錦河面露狠厲,聲音又冷又硬,“你們若是知情不報,釀成大禍,必將軍法處置!”

“我盧某人向來說一不二,你們自己考慮吧。”

三名衛兵面面相覷。最後,中間的那名支支吾吾地說道,“是,是吳浩,吳浩讓我們這麼幹的。”

“他,他說陳興罵你看門狗,讓,讓我們給他點兒教訓……”另一個衛兵補充道。

“我,我們也不知道,鬧出這麼大的事來。小徐,小徐是有點兒過分了……”第三名衛兵說道。

聽著衛兵們的陳述,盧錦河的眉頭逐漸化開,又逐漸緊鎖,最終嘆了口氣,說道,“行吧,我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那聲音裡,透著說不出的倦意。

等他們離開後,盧錦河用力地捶了下大腿,咬著牙,低聲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接著,他回到地下水站的休息室,朝訓練室內喊道,“陳興,事情我問清楚了,確實是我們有錯在先。但是,小徐他罪不至死。人我可以先撤走,但你必須給個交代。至少……”他停頓了一會兒,“你得賠償撫卹金和殉葬費!”

裡面的陳興頓時面露笑容,朝外面喊道:“這個好說。”

片刻之後,城守軍退出了水站。回到陣地上,卻發現很多裝備不見了,像是被人洗劫了一番。除了機甲和車輛外,來不及抬走的機關槍、火箭炮,以及大量的軍用物資,全都不翼而飛了。

“真……真是見鬼了!”看著空曠的陣地,盧錦河整個人都呆滯了,忍不住罵了起來。

數分鐘前,蟻群挖通地面,除了那些拖不動的機甲和車輛,能拖的都拖走了,順便將甬道挖塌,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將城守軍的陣地洗劫一空。估計,盧錦河連做夢都想不到,除了人類,還會有什麼生物洗劫他們的軍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