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趕緊扶起娘娘,定妃也顧不上自己,趕緊又上前抱住兒子,哭天抹淚道:“老天爺,這是咋回事兒啊?早晨出門還好好的……”

“莫非是忽然得了癔症?又是像中了邪。”老太監猜測道。

“那還愣著幹什麼?快去請太醫,請法師啊!”定妃鬢髮散亂的尖叫道:“還要快去把皇上請來!”

這最後一句療效十分顯著,齊王聽了,登時就不瘋了。

“別,別跟父皇說!”他驚慌的抬起頭來。

“畜生,你作了什麼業?”定妃這下明白了,立馬放開了兒子,揉著自己的肚子。

可任她怎麼問,朱榑都像個扎嘴葫蘆,什麼都不說。

當孃的哪有治不了兒子的?

定妃馬上叫了幾個小火者進來,把殿下按到杌子上,褲子一脫,露出兩片腚來。

然後她親手揮舞藤條,狠狠抽打起來。

通常,用不了十下,齊王殿下就撂了。

這次居然撐到了三十下才崩潰求饒,可見事態之嚴重。

“說,到底怎麼回事兒?”達定妃氣喘吁吁丟下染血的藤條,惡狠狠問道。

這會兒她妝也花了,頭髮也散了,嗓子也啞了,整一凶神惡煞,哪有半分美麗可言?

“老六,老六是我推水裡的……”朱榑趴在杌子上,有氣無力道。

心裡卻只覺一陣解脫。這陣子他嚇得整宿整宿睡不著覺。小小年紀黑眼圈都出來了,實在太煎熬了。

“什麼,是你?!”達定妃登時又炸了。感情這陣子,鬧得宮裡雞犬不寧的罪魁禍首在這裡!

“你是要上天嗎?!”她撿起藤條又要打。

老太監趕緊攔住。“娘娘,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事兒了!”

“我想給娘報仇,以為這樣娘就會高興。”朱榑也不傻,趕緊大聲辯解道:

“而且我只是想讓他變成落湯雞,出個大丑。壓根沒想殺他啊!只是後來我嚇壞了,就跑開了……”

“你個蠢貨還解釋?這種事,打死都不能認!”定妃氣得胸口生疼,指著老太監幾個,惡狠狠道:

“你們幾個敢出去亂講,本宮殺你們全家!”

宦官們嚇得面如土色,忙稱不敢。亂世中過來的人,沒一個心慈手軟的,說殺你全家,就殺你全家!

“晚了……”卻聽朱榑小聲說道。

西稍間裡,登時針落可聞。

定妃定定神,揮手斥退了幾個小火者,只留那心腹老太監在旁。

這才恨聲問兒子:“你個蠢貨,不會跟人承認了吧?”

“老六已經知道了。”齊王小聲道。

“他看到你了?”定妃切齒道:“看到了你也不認,誰會信個十歲孩子的話?!”

“他沒看見……”

定妃聞言剛要鬆口氣,卻聽齊王又大喘氣道:“可他說劉先生看見了,也是劉先生親口告訴他的。”

“劉先生?”定妃回想一下,大本堂只有一位先生姓劉,但怎麼可能。“不會是劉基吧?”

“就是他。”齊王點下頭。

“胡說,劉先生神仙般的人物,早就不理俗務了!哪會管這些破事?!”定妃斷然不信。

“可,老六他,就是這麼說的。”

“他那是詐你呢,蠢材!”定妃狠狠一指頭,戳在兒子腦門上,直接幹出個血印子。

“他有那心眼兒嗎?”齊王難以置信。他素來瞧不起憨憨的六哥,覺得除了二哥,最蠢的就是老六了。

“你都被人家嚇尿褲子了,到底是誰缺心眼?”定妃一手揉著肚子,一手揉著心口。恨不得再多隻手,揉一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她在人情險惡的陳友諒宮裡混過,知道這時候不能輕舉妄動,得想清楚利害再說。

好在留給她的時間足夠多的,足夠讓她把事情仔仔細細想清楚。

~~

待到日頭西斜時,已經重新美麗起來的定妃娘娘,吩咐老太監道:

“侯公公,你去把楚王殿下請來。”

她打算來個死不認賬,然後嚇唬住老六,讓這小子不敢亂放屁。

“是。”

“另外,你再親自去找劉先生一趟,給殿下補個假。”定妃頓一頓,又低聲道:“再向他告一狀,就說楚王汙衊我兒,看看他什麼反應。”

“是。”侯太監請示道:“可要是劉先生什麼都不知情,豈不節外生枝?”

“放心,劉先生是不會多管閒事的。”定妃十分篤定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為何落到今天這地步?”

“娘娘說的是。”侯太監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所以我根本不相信,劉先生會多嘴多舌。”定妃冷冷道:“只是以防萬一,還是得確定一下。”

“娘娘真是太穩健了。”侯太監忙奉上馬屁。

~~

申牌時分,大本堂響起了散學的雲板聲。

“哎呀,終於又熬過去一天!”燕王伸個懶腰,回頭對朱楨笑道:“怎樣,還疼嗎?”

“能不疼嗎?”朱楨沒好氣的看看左手,見還是有些紅腫。

他終究還是被劉伯溫打了手心。

“來,我再給你抹點藥膏。”五哥亮出個小瓷瓶。“這是張仲景的方子,我又加了幾位藥調製而成。雖然開始會有一點點疼,但效果更好了,保準一晚上就消腫。”

是億點點疼好吧!朱楨暗暗吐槽,對五哥的好意敬謝不敏道:

“不用了,其實已經不疼了。我就是惱火啊,他怎麼敢打大明的親王?就不怕我去告訴父皇嗎?”

“你最好別。父皇知道了,只會說打得好!”五哥忙阻止他這個愚蠢念頭。

“然後再揍你一頓更狠的。”朱棣接話道:“你是大明的親王不假,但首先是父皇的兒子。父皇那暴脾氣一上來,好傢伙,連大哥都逃不了打。”

“是嗎……”朱楨小臉都垮了。

“所以打鐵還需自身硬,我們必須提高自己的抗擊打能力。”朱棣攬著他肩,一邊往外走,一邊傳授經驗道:

“不是哥哥我自誇,在捱打這方面,沒有人比我更擅長了。”

“四哥是把手心和屁股都練出老繭來,沒個幾年苦功夫,你可練不成。”五哥也推銷自己的辦法道:“還是用我的藥吧……”

朱楨聽得一愣一愣,甚至搞不清他倆是不是在耍自己。

說話間,三人出了大本堂。

太子只上午時在文華殿讀書,下午便去武英殿,跟著父皇實習去了,所以回去時只有他們仨。

侯太監早候在文華門外了,見三位殿下有說有笑出來。趕緊上前叩首之後,恭聲對朱楨道:

“楚王殿下,我家娘娘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