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安樂堂,小院正房。

充妃娘娘正在與老姊妹們一一道別。

宮裡的規矩冰冷無情,她也沒能力改變什麼,今日一別,怕就是永別了。

只能問問她們有什麼需要自己幫忙的。比如缺衣少藥啊、給家裡人帶話啊、抑或是有什麼東西要捎出去、帶進來之類……她都讓那苗尚宮一一記下來,回頭盡力照辦。

雖然宮人們一個個感激涕零,沒口子稱讚娘娘真乃觀音轉世,充妃娘娘卻為自己幫不上多大忙,難過的直抹淚。

這份細膩跟之前那個粗線條的女酒鬼,簡直判若兩人。

這時,牛司正走進來,小聲稟報道:“娘娘,定妃娘娘來接恁了。”

“她竟來了?”胡充妃一愣,用袖子擦擦淚道:“在哪兒呢?”

“在安樂堂門外。”

“讓她等著就是,沒看我母妃還沒忙完嗎?”一直默默陪在一旁的朱楨,突然開腔了。

“哎哎……”牛司正含混應著,兩眼卻看向胡充妃。

顯然,朱楨雖是堂堂親王,但在她眼裡還是個孩子……

“沒聽到楚王的旨意嗎?”胡充妃登時不高興了,一揮手道:“就這麼去傳話!”

“唉,是。”牛司正灰溜溜出去了。

“果然還是有個兒子好!”胡充妃狠狠親了口朱楨的小臉,便轉頭繼續忙著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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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讓本宮等著?”大門外,聽了牛司正的傳話,達定妃鼻子都要氣歪了。

要不是太子殿下還在,她估計會丟下幾句狠話,掉頭就走。

但太子殿下面前,她得保持自己高貴嫻雅的形象……太子雖然沒法幫她當上貴妃,但只要一句話,就能毀了她的貴妃夢。

“沒事了,你去吧。”她強壓下怒氣,艱難擠出笑容道:“來都來了,等一等又何妨。”

“娘娘,我可不是挑事兒的人,換了我……”朱棣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你閉嘴。”朱標瞪他一眼,一臉敬佩的稱讚定妃道:“娘娘真如《尚書》所云,有容,德乃大。”

“太子爺真會,”見自己的忍耐立竿見影,達定妃頓時多雲轉晴,大度表示道:“充妃姐姐受了這麼久委屈,心裡肯定有怨氣,本宮等一等她又何妨,就是進去請她出來也沒問題。”

“娘娘真是胸懷寬廣啊!”朱標和兩個弟弟異口同聲,然後一起側身伸手道:“請!”

“呃……”達定妃沒法告訴他們,我只是隨口說說。只能硬著頭皮道:“好吧。”

太子殿下微微一笑,雖然他一貫的溫良恭謙,但對宮裡的諸事原委,還有誰好誰壞,心裡跟明鏡似的。

只是礙於身份,他一直不能評論,更不便插手。可有擠兌一下對方的機會,太子殿下還是不會錯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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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間,來回竄到滿頭大汗的牛司正,又趕緊稟報充妃母子,定妃娘娘已經到屋外了。

胡充妃這邊還剩最後幾個宮人,朱楨便道:“娘你先忙著,我去迎一迎充妃娘娘。”

說完,不待胡充妃點頭,他便蹦蹦躂躂出去了。

怕兒子吃虧,胡充妃朝那女門神遞個眼色,苗尚宮趕緊跟了出去。

到了門外,便見楚王殿下規規矩矩朝定妃娘娘行禮。

達定妃看到這小子就氣不打一處來,面上還得保持優雅道:

“殿下,你母妃怎麼還不出來?”

“我母妃不肯出來呢,說洗不清身上的冤屈,就沒臉回去了。”朱楨兩條粗眉抖動,淚眼汪汪道:“娘娘,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啊?”

他身後苗尚宮聞言大急,心說殿下怎麼胡說八道啊!不知道你娘做夢都想出去嗎?

苗尚宮剛要開口,卻見一旁的汪德發,朝自己遞了個嫵媚的白眼。她立馬硬生生嚥下了話頭。

果然,達定妃並未像她想的那樣出言譏諷,反而一臉慈愛的上前,彎腰給殿下擦了擦淚。

“你不要太過分!”定妃娘娘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

“你可以不照辦,我們的約定不作數就是了。”朱楨也是一臉純真,還是童聲呢。

“老孃可沒答應,當著太子的面,給你娘端茶道歉!”達定妃卻恨不得撕了他的臉。暗罵道,明明是修煉千年的吃人小鬼,裝什麼白白嫩嫩的人參娃娃!

“可你也沒說,不能當著太子的面啊?”朱楨粗眉一挑,甜甜笑道:“反正我娘已經可以回宮了,我們這波肯定不虧。至於娘娘和老七虧不虧,那就看父皇心情了。”

“恁娘了個……”達定妃愣是氣得大了個罩杯,要不是太子在旁看著,她非得活撕了這小子不可。

“娘娘恁想,是不是這個理。這時候毀約太虧了吧?”朱楨循循善誘道:“七十二拜都拜了,還差這一哆嗦了嗎?來都來了,快進去吧……”

說著他朝汪德發招下手道:“老汪,娘娘讓你準備的傢伙什兒呢。”

“哎哎,準備好了。”都看傻了的汪德發,如夢方醒,趕緊端著個朱漆托盤上前。

看著那托盤上的茶盞,朱標幾個也是目瞪口呆,這也能忍?

卻見定妃娘娘居然伸手接了過來。太子等人的下巴掉了一地,這還是那個橫行霸道、沒理也要攪三分的妖豔賤貨嗎?

‘為了當上貴妃,拼到這個地步嗎?’這是朱標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了。

“娘娘,真不用做到這份上。”朱楨假假客氣一下。

“閃開,不要影響的本宮的誠意。”達定妃端著茶盤、咬碎銀牙,還得強顏歡笑。

奶奶的,又被那小子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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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頭,胡充妃正好結束了話別,便看見達定妃端著茶盤進來了。

一時間,她也驚呆了,使勁揉了揉眼道:“我醒酒了,不是嗎?”

“娘娘,恁沒看錯,定妃娘娘給恁端茶來了。”汪德發忙道。

“你這是搞什麼名堂?”胡充妃狐疑的看著達定妃,還是那個討人厭的妖豔賤貨,沒有一絲絲改變。

達定妃只想趕緊結束這一切,把茶盤往她面前一遞,悶聲道:“姊姊,那晚上我也有錯……”

“咳咳!”卻聽身後響起個十歲孩子的咳嗽聲。

達定妃登時如芒在背,只好咬牙改口道:“不,其實錯主要在我,我明知道你喝多了,還說了那麼多不中聽的話,換誰都會生氣的……”

“其實你說我什麼都不要緊。”胡充妃冷眼看著達定妃,緩緩說道:

“但你不能那麼說我兒子!你要是再敢說一次,我還會照抽不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