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雙方近前時,不用望遠鏡也能看清此時的情形了。

只見倭寇用帶繩索的鐵鉤,牢牢勾住那條福船,然後將三條漁船緊緊貼上去。那些拿弓箭的倭寇開始朝船上射箭,阻止船上的人砍斷鐵鉤的繩索。

其餘矮小靈活的倭寇們便猴子似的,從四面八方攀爬到福船上,然後抽出別在腰間的兵器,嗷嗷叫著砍殺起來。

福船上和水手、護衛、商人……所有人都拿起了兵器,跟倭寇廝殺起來。

但那些倭寇很明顯身手強於對方,幾個回合下來,便已經砍倒了大半的水手和護衛。

此時,海上怪獸般的封舟,終於駛到雙方近前。

“把倭寇統統都幹掉!”楚王殿下在甲板上,赤著腳大呼小叫。

話音未落,嗖的一聲,一支箭從他頭頂飛過,射中他身後的艙壁。

“殿下,快下去吧,刀劍無眼!”蔡斌趕緊讓人把這個添亂的老六,拉進船艙裡。

羽林衛官兵也紛紛張弓射箭,居高臨下朝那些射箭的倭寇射去。

倭寇也奮力還擊,但從下往上射箭太吃虧了。而且他們的小漁船連個船艙都沒有,想要躲藏都沒地方。沒多會兒,便紛紛中箭倒斃。

料理完了能威脅到他們的倭寇,羽林衛這才將箭頭轉向福船,繼續消滅那些不著片甲的倭寇。

可以透過髮型,很容易區分出雙方的身份……

總之沒過多久,海面上的喊殺聲便消失了。

朱楨也終於被護衛放出來。經過高麗之行後,再看那些橫七豎八躺在船上、漂在海上的死屍,他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人就是這麼容易適應。

這時,另一艘封舟上放下小艇,載著一隊羽林衛過去割取倭寇首級,這都是戰功,可不能浪費。

把福船的倭寇都變成無頭小鬼後,羽林衛將倖存的船員控制住,檢查起船艙中的貨物來。

~~

頓飯功夫後,蔡斌前來向朱楨稟報。

“殿下,已經查明,那條船上是往返南洋的海商,船上載的是產自南洋的香料、藥材和珊瑚之類,都挺貴重的。”

“哦,南洋?”朱楨登時來了興趣道:“把為首的帶來見見。”

“是。”蔡斌應一聲下去,不一會兒,帶上兩個人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和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

“這就是你們的救命恩人。”蔡斌沉聲道:“我大明楚王殿下。”

兩人沒想到這富態的少年這麼大來頭,趕緊跪地磕頭,謝恩不迭。

“免了吧。”朱楨坐在羅傘下,打量著兩人道:“自我介紹一下吧。”

“是,回殿下,小老兒名叫汪德福,是太倉人氏。”那老者忙道:

“這是犬子汪真,我們爺倆從蘇州進了綢緞和瓷器,到南洋販賣,又進了一批南洋貨物,返程時一路無事,誰知居然有倭寇專門在家門口蹲守……”

“這樣啊。”朱楨點點頭,他專門向劉基請教過,目前朝廷的海禁政策。

雖然因為倭寇猖獗,洪武三年,朝廷便罷了太倉黃渡市舶司。洪武七年,朱老闆又下令撤銷自唐朝以來就存在的,負責海外貿易的福建泉州、浙江明州、廣東廣州三市舶司,中國自宋元來興盛的官方海外貿易,遂告斷絕。

但朝廷確實還沒有任何詔令,禁止民間商船出海貿易。不過劉伯溫預測,以朱老闆一貫保守的對外態度,距離禁止民間海外貿易的日子,應該也不遠了。

朱楨雖然不知道老賊何時規定‘片板不下海’,但知道劉伯溫預測的沒錯,距離全面海禁的那天,確實不遠了。

他還知道,朱老闆嚴厲的海禁政策,對後世皇帝起了極其不好的示範作用,引起的惡劣後果怎麼誇張都不為過……

如果能阻止海禁,將宋元時興盛的海上貿易延續下去,絕對是大功一件了吧?

是以朱楨對這父子倆愈發感興趣,詳細詢問起他們的經歷來。

那汪德福便答道:“小老兒從年輕時起,就往來南洋,以販貨為生。後來元末大亂,海上倭寇也趁勢而起,連著被打劫了兩回,便不敢再出海了。

“小老兒也不會幹旁的營生,十多年來坐吃山空。因為家計困難,又聽聞朝廷裁撤市舶司,我們爺們合計著南洋貨物肯定走俏,便變賣家產買了這條船……唉,沒想到倭寇更猖獗了,這回要不是遇到殿下,我父子就交代在這裡了。”

說完,汪德福又要磕頭道謝,朱楨擺擺手道:“舉手之勞而已,你要真想謝謝本王,就跟我說說南洋的事兒唄,南洋貿易真的很賺錢嗎?”

“賺錢肯定是賺錢,要是生意做得好,往返一次就能暴富。”汪德福自得一笑道:“但也不是誰都能賺錢。南洋大小國家眾多,有的友善好客,有的野蠻成性,尋常商人就是帶著貨物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買主,還有可能把命丟了。”

“這麼說,你很懂南洋嘍?”朱楨笑問道。

“不敢不敢,略懂略懂。”提到自己最擅長的事情,汪德福搖頭晃腦,透著幾分酸秀才氣,得意道:

“小老兒年輕時,曾數次搭乘泉州的遠洋商船,遊歷南洋西洋,對那裡的風土人情瞭若指掌,知道哪國人可以打交道,哪國人要避而遠之。還知道應該把貨物買到哪裡,在哪裡能買到國內搶手的俏貨。”

“真假?”老六瞪大眼問道:“那伱去過哪些國家?”

“小老兒去過琉球、三島、麻逸、無枝拔、龍涎嶼、交趾、占城、民多郎、賓童龍、真臘……”汪德福便如數家珍報起地名來。

朱楨被那些拗口的地名搞得頭暈,忙擺手道:“停停,你就說最遠到過哪兒邊?”

“小老兒最西到過西洋極南的加將門裡國。”汪德福便答道:“那加將門裡國在個大島上,男女皆是黑膚捲髮之人,四季都是夏天,還有像塔樓一樣高大的巨樹。”

蔡斌聽了直撇嘴,心說這姓汪的也真能瞎掰,是不是看我們殿下年紀小,就信口開河?

卻沒想到朱楨兩眼放光,激動的抓住那汪德福的手掌道:“你去過非洲?你不叫汪德福,你其實叫汪大淵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