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個頭啊!”老六沒好氣道:“老頭子的心思太難猜了,也就師父能看明白。”

“哎,那是因為你總是以親王而非帝王的立場看問題。”劉伯溫循循善誘道:“哪天你能以帝王而非親王的立場看問題了,也就不難理解你父皇的想法了。”

“我當個親王就知足了,沒想過當帝王。”老六沒好氣道。

“這話說的。老夫也沒想過當帝王,但不管是當帝王師,還是帝王的謀主,難道不應該學會從皇帝立場看問題?”劉伯溫高深莫測的反問道。

“好吧……”老六心說,原來自己會錯意了。但他又有些糊塗道:“可師父剛才還說。我老頭子收回拳頭是要打人了。收回兵權也是針對的胡惟庸啊……”

“伱這個笨徒弟,老夫剛才明明還說過,要麼……要麼……的。”劉伯溫無語道。

“要麼就連中書省一起幹掉,要麼就讓胡惟庸繼續幹著。”老六張大嘴巴道:“難道老頭子打算連中書省一起幹掉?那確實不能單動胡相,得把中書省連根拔起才行!就是我家老頭子,沒有絕對過硬的理由,也辦不到的。”

“所以皇上不會主動出手。但他先明確的來了一招起手式,就是在等老夫出招,送給他一個絕對過硬的理由。”劉伯溫望向東面的皇宮方向,目光幽深,卻又神采漣漣。

“我爹知道師父親自下場了?”老六登時興奮起來,看熱鬧的從不嫌事兒大。我要看血流成河。

“應該不會。”劉伯溫捻鬚笑道:“畢竟老夫多年來老且病矣,老不中用的形象已經深入帝心。再說我還有個這麼能幹的胖徒弟。完全沒有親自出手的理由,也沒那個能力了懂麼?”

“所以在皇上看來,最可能的幕後黑手是他的六皇子——楚王殿下。老夫最多是在背後給你出謀劃策的。”

“什麼?黑手是我?!”老六今天已經不知吃驚多少回了。要吃驚能吃飽,他可以三天不吃飯了。不由氣憤道:“你個老逼登,有你這麼坑徒弟的麼?!”

“這叫生存策略,隱藏好自己再去陰別人,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啊。”劉伯溫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道:

“再說你跟胡惟庸的樑子,比金鑾殿上的盤龍柱都粗。太子爺也跟他針尖對麥芒,所以這筆賬算你頭上一點問題都沒有,你大哥還會感謝你呢。”

“可我一心撲在教育事業上,真的什麼都沒幹啊。”老六鬱悶道:“你這是在懲罰我腳踩兩三條船嗎?我會報復在劉祥身上的。”

一旁給爺爺送湯藥的劉祥,嚇得灑了半碗。“關我什麼事……”

“那又關我什麼事?”老六沒好氣的對他道:“你說你爺爺乾的這叫人事兒嗎?先坑我四哥,再坑我,有這麼當師父的麼?”

“活該……”劉祥小聲嘟囔一句:“誰讓燕王給你介紹小姨子來著……”

“好吧……”老六氣焰為之一滯。

“好了好了,你都花成這樣了,老夫也沒攔著我孫女。為師父背個黑鍋怎麼了,不要那麼多牢騷。”劉伯溫一面皺眉喝藥,一面教訓他道:“你能腳踩幾條船,說明腰馬合一,背上口黑鍋壓不垮的。”

“我,你,你大……”老六被噎得一愣一愣,終究頹然道:“成,算我的。”

可惜羅老師不在場,不然非得樂顛兒了不成——你小子也有今天?原來你小子也會被人痞幼誒!

~~

不過老六來背這個黑鍋,也確實最合適不過。

他從南昌回來,本就是要幹胡惟庸的,只是一來被弄到國子學,抽不出身來。二來江西的事情之後,胡惟庸就一直縮陽入腹,謹小慎微。加上老賊也一直護著胡惟庸,老六才一直沒找到機會弄他。

現在胡惟庸終於被老劉給逗弄起來了,老六本來就該撲上去狠狠搞他了。所以把幕後黑手算他頭上也沒差。

只是老六一想到自己在宮裡被老賊坑,回家又被師父坑,活脫脫整一怨種王爺了,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直到想到四哥被坑得更慘,他才又心平氣和起來。

“你父皇知道,我……不,你肯定還有後手。煞費苦心的佈局,不可能只弄死胡公子就完了。”見他憤怒之後無奈,無奈之後接受,劉伯溫這才接著道。

“那肯定的。”老六沒好氣道:“要是這麼簡單的門道都看不出來,我爹也別當皇帝了。還是繼續要飯這項很有前途的事業吧。”

“所以皇上現在就是在招呼你,來啊小子,戲臺給你紮好了,粉墨登場吧!”劉伯溫便笑道。

“粉墨登場不是個好詞兒。”老六翻翻白眼。

“行啊,小子,祭酒沒白當。”劉伯溫誇他一句,但更像是諷刺道:“都知道這不是好詞兒了。”

“我就當你在誇我了……”老六都懶得生氣了,悶聲問道:

“行吧,那我準備怎麼搞他?”

“繼續搞他兒子。”劉伯溫便淡淡道:“胡惟庸這種不怕死的滾刀肉,他兒子就是他唯一的軟肋。想搞他心態,就得抓著他兒子大搞特搞。”

“沒記錯的話,他兒子最早下個月,就要要開刀問斬了。”朱楨神情一動道:“莫非胡相還要搞小動作?”

“你覺得呢?”劉伯溫反問道。

“很有可能。”朱楨摸著下巴尋思道:“胡惟庸之前表現的太老實了,雖然是因為父皇盯著,他不敢亂來。可以胡相的膽子,怎能不試一試就放棄呢?”

“對吧。”劉伯溫笑道:“這就是胡相雞賊的地方。在所有人都盯著他,以為他要搞事的時候按兵不動。現在風頭也過了,朝野的注意力也轉移到‘四皇子和七隻侯’的案子上了,他才會偷偷發力,暗度陳倉。”

頓一下,他冷笑一聲道:“可惜老夫在一直盯著他。”

“讓師父這一說,好像胡相又是抓姦細,又是逼宮,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就是為了救他兒子的小命一樣。”老六不禁笑道。

“說不定胡相還真是,為了這口醋,包的這頓餃子。這種人在乎的東西實在太少了,也許在他眼裡,全世界包括他自己的命加起來,都不如他兒子重要呢。”劉伯溫似笑非笑的頷首,目光幽深而冰冷道:

“要是老夫把這瓶醋,給他換成苦酒,你說他會不會瘋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