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章 頂嘴

年輕的蔣繼明對許婧真的很殷勤，從高鐵站到小區，許婧身上一件行李都沒有，他全包。

許婧已經決心不走回頭路，只是公婆對她一直不錯，她想留點體面，這次見面結束之後，回去再跟蔣繼明談分手。

只是可惜這個時間點許婧已經辭職。

她對前司的態度依然很悲觀，但曾經任性辭職最後落到連吃兩個月閉門羹的求職記憶太慘痛太深刻了。

絕對不能不工作。許婧非常珍惜重生的機會，這是一個奇蹟，所以她必須斷絕自己走回老路的可能性，她必須擁有獨立的經濟來源，必須趕緊找一份新工作。

一路上許婧都在刷招聘資訊，收藏她覺得合適的崗位，思考她畢業那會兒的簡歷可以簡單改改就投出去。

蔣繼明看到了，驚訝地問：“怎麼看起招聘了？不是說給自己放一年假嗎？”

許婧：“放假也不能跟行業脫節，看看沒壞處，說不定就有合適的撿漏。”

她說得太輕描淡寫，但傳遞出的資訊讓蔣繼明皺眉：許婧還沒放棄工作。

他們去公婆家前先去了趟超市，坐高鐵不方便帶禮品，所以他們空手來，準備就近在超市買點。

蔣繼明徑直去了菸酒櫃檯，“拿兩條煙再拿瓶酒就行了吧，反正都是一家人，買點實用的更好。”

重生前也是這樣，許婧記得，她當時很緊張，第一次見家長，不知道老人家喜歡什麼，蔣繼明說買什麼她就買什麼。

現在不一樣了，許婧好歹做了幾十年兒媳，清楚公婆氣管和肝臟都不太好，菸酒無益。

許婧轉頭去了乾貨區，挑了一堆山珍，價格不比菸酒便宜，也算拿得出手，對身體還好些。

蔣繼明想說什麼，張了張嘴，沒說出口。

蔣繼明爸媽家是廠區分配的老小區，步梯五樓，蔣繼明敲門，宋玉梅出來開門。

“兒子回來啦，怎麼背了這麼多東西，快放下！”

宋玉梅滿臉堆笑，拉著蔣繼明和許婧進屋，轉手就把蔣繼明身上所有行李扒拉下來。

“阿姨你好，我是許婧。”

許婧遞上見面禮，宋玉梅笑著接過來：“來就來還帶什麼東西，買的這是什麼，蘑菇？”

當下臉色就有點不太好看，笑容變得僵硬。

蔣繼明連忙接過來給她解釋：“媽，是好東西，這個羊肚菌一斤要六百多了，還有松茸、牛肝菌……都是婧婧挑來孝敬你和爸的，對身體好的。”

宋玉梅聽到價格臉色才恢復一點：“這麼貴啊……買這些我和你爸又吃不來，浪費了，又不好送人，簡簡單單買點菸酒不是更划算……”

許婧已經愣住，她沒想到只是送的東西不同，宋玉梅的態度會差這麼多。

重生前她聽蔣繼明的買了菸酒，宋玉梅高興得一直抓著不肯鬆手，蔣繼明要接也不讓，說是未來媳婦兒送的心意，不能給別人拿。

結婚後她也送過乾貨，宋玉梅的反應也不像今天這麼差。

她愣愣地被蔣繼明拉著跟他爸問好，他爸重生前後差別倒不是很大，坐在沙發上喝茶看電視，一家之主的派頭拿得很足，都是宋玉梅前後在忙活。

蔣繼明陪他爸坐著聊聊電視上的新聞，許婧坐在旁邊，還在想宋玉梅的態度。

她對這個前婆婆的印象一直很好，宋玉梅待她幾乎就是親女兒了，就算是蔣繼明出軌的時候，宋玉梅也是站在她這邊替她出頭教訓蔣繼明的。

當時許婧抱著兒子，就坐在沙發的這個位置，聽宋玉梅數落蔣繼明還是不是人還有沒有良心，甚至覺得就算沒有丈夫，這個婆婆也是可靠的。

這樣強烈的濾鏡模糊了許婧記憶裡宋玉梅的一些缺點。冷靜回想就能想起來，宋玉梅也有各種小毛病：碎嘴，固執，貪小便宜等等。

許婧記得宋玉梅每次去喝喜酒都會蒐羅各桌菸酒，就算桌上有抽菸的男客也會腆著老臉把煙要走，差一點的煙留給蔣父抽，好煙都攢起來拿去賣。

想起這個，許婧就理解了宋玉梅的態度變化。在宋玉梅眼裡菸酒是可以換錢的，送菸酒是懂事的；而她不在乎享受，吃松茸和吃平菇對她來說沒有區別，自然覺得許婧第一次上門送乾貨是不用心。

蔣繼明很懂自己母親，他之前應該是想提醒許婧的，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只是在母親掉臉的時候幫忙打圓場。

想通這一點許婧心情平復了。

她不會再跟蔣繼明結婚，宋玉梅也不會成為她婆婆，這些人未來不會成為她的親人，她可以摘掉濾鏡，更加客觀地看待他們。

她不是來見家長的，只是普通做客，她也沒必要為他們喜不喜歡自己緊張。

思及此，許婧突然發現客廳很安靜，蔣繼明和他爸沒再說話了，只有廚房咚咚切菜的聲音在客廳裡迴盪。

“小許手藝怎麼樣？”蔣父突然問。

“一般，我不太會做菜，有時候忙起來還是蔣繼明做得多。”

許婧微笑，重生前，她婚後幾乎全部精力都在廚房，手藝在家常菜裡很拿得出手。

但重生一回，除非許婧決定開飯館，否則她不打算用廚藝服務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尤其是家庭。

一日三餐，三口之家，廚房裡要操心的事太多太多。最可怕的是，時間一久，享受你服務的人，你最親近的人，把你的辛苦當作理所當然，一句感謝沒有，甚至挑三揀四。而你在日積月累中甚至會覺得，被挑剔是正常的，誰讓你做得不夠好。

許婧不禁想到她忙活一整天為蔣繼明的朋友們準備晚餐的那天。

她的辛苦付出換來了什麼？姚雨的登堂入室。

最後的狼藉也是她獨自收拾。

推己及人，許婧的目光轉向廚房，宋玉梅還在咚咚切菜，她從宋玉梅的背影裡看到了重生前的自己。

“不太會，要學啊，總不能將來結婚了還讓男的做飯。”蔣父輕描淡寫地說，“正好你去廚房幫幫你阿姨，你阿姨手藝還行，她一個人做菜也辛苦，讓她教教你，繼明喜歡吃他媽做的飯。”

重生前也是這樣，蔣父一發話，許婧就接聖旨般忙不迭跑進廚房幫忙，虛心好學，最後變成宋玉梅指揮她做了一桌子菜。

這種事情只要做一次，就要做一輩子，像詛咒一樣，重生前的許婧真的在他們蔣家做了一輩子飯。

她不要重複這種命運。

許婧微笑著搖頭：“辛苦就不要做了。阿姨，別做了，我請你和叔叔下館子吧？”

許婧是真心實意想請客的，讓宋玉梅歇歇，吃完這頓飯，上輩子的是非一筆勾銷。她覺得這個主意頂好不錯。

但是蔣繼明眼睛裡閃過一絲異樣，他轉頭看向父親。

宋玉梅聽到聲音從廚房裡出來，

“什麼別做了？下館子多費錢啊，我燒兩個菜很快就好了，小許你要來看看嗎？都是繼明喜歡吃的。”

許婧還是那個微笑，對方不領情她也不強求，“不啦，我和繼明陪叔叔說話。您不要做太多了，吃不完的。”

砰的一聲，茶杯撞茶几，

“小許啊，”

蔣父兩手按著膝蓋，臉色沉下來，

“不要怪叔叔說話難聽，哪有第一次上門什麼都不做白等著吃飯的，屁股跟粘在沙發上一樣，這樣的懶媳婦，一點家教都沒有，小心公婆不喜歡。”

蔣繼明沒想到，這才進門五分鐘，問題一個接一個，好像預示了這次回家不會順利。

“爸你別這麼說，婧婧不是那種人，是吧，婧婧其實平時也幹活的……”

他拽著許婧的衣角，暗示她服個軟，跟媽進廚房。

許婧揮開了他的手。

別說她現在已經不想做他家媳婦了，就是重生前她努力想給公婆留個好印象而主動幫忙，心裡也不是沒懷疑，

“叔叔，話不是這麼說的，我也奇怪啊，我是來做客的，到底是誰家的家教，讓頭回上門的客人幹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