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離世

林振南年近七十身子骨仍是比較硬朗，每餐必吃三大碗飯，而且無肉不歡，胃口好得不行，李傑多次勸阻讓他吃的清淡一點，但是林振南依舊我行我素。

即使平日裡最喜愛的孫子、孫女去規勸林振南也是表面答應，事後又繼續大魚大肉，時常道人生七十古來稀，多活一天也是賺的，平日裡頗為懼內的林老爺在這件事上決不妥協，最後也就聽之任之了，只是在做飯時控制一下分量。

這幾日林振南也不知怎麼的，吃什麼都沒有胃口，而且經常會感覺到一股沒來由的心悸。

“阿翁，怎麼近日胃口大減？可是心中有什麼煩心事？”

問話的正是林煥，李傑的次子，如今正於國子監讀書，這幾日正好放假在家，午飯時見林振南食慾不振完全不同往日故此發問。

林振南一臉茫然神遊物外，直到林煥叫了幾聲方才回過神來。

“什麼？你說什麼？”

林煥耐著性子又將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邊，這兩天這種情況已經發生了好幾次，自己也和父親提過，但是父親說阿翁這是什麼阿爾茨海默病，名稱還很挺拗口的。

“煥兒啊，阿翁也不知近日怎麼的，時常忘記之前想要做什麼，而且看到飯菜也沒什麼胃口，你說我這是不是病了？”

王夫人在李傑那裡也知道了林振南的症狀，她在京師的老朋友之中也有類似的情況，在揹著林振南的時候偷偷哭過好幾回了，據李傑說這種病無藥可醫，只能平日裡多注意讓他多動動腦子。

“老頭子你在胡說什麼呢，能吃能喝的有什麼病，我看你就是閒的，待會叫上煥兒一起，陪你打最愛的麻將。”

麻將是李傑閒暇之餘做出來給林氏夫婦的消遣之物，沒想到後來在京中一下子火了起來，這要得益於林老爺平日裡的交遊廣闊，李傑在正德二年的時候便入閣了。

三十餘歲就入閣可謂是震驚朝野，當時滿朝文武大半官員極力反對此事，倒不是說李傑的資歷不夠，而是他們擔心李傑年紀輕輕就踏入大明朝堂最頂端那一撥，怕日後再有功勞升無可升。

曬鹽法、互市以及開海等一系列的事情都是由李傑提出來的，在民間李傑的聲望一日高過一日，加上番薯的推廣，不知道多少百姓對李傑感恩戴德。

在士林中李傑的威望也很高，他是當代公認的文壇大宗師，算學一道上可謂是中外古今之集大成者，《算學初解》、《算學再解》、《幾何》、《十問》等書籍被無數人追捧。

除了算學之外，李傑近些年來吸取理學、心學於一身，融會貫通逐漸開創屬於自己的學說，出版的《格物》、《辯證法》得到了士林的高度讚揚，無數人研究其學說，其中有想以此為進身之階的，也有真心熱愛此道的。

隨著李傑官運亨通，執掌的權柄越來越多，林老爺當然也跟著沾了光，知道其是當朝閣臣的父親，凡是與林老爺相交的或多或少都會奉承一番，以林老爺的性子，在京中也算得上是交友無數了。

麻將這一新鮮玩意剛剛製作出來，林老爺玩了幾次之後就徹底愛上了，向無數人安利麻將，每逢聚會必要打幾把消遣一下，麻將的魅力也讓林老爺的“朋友們”喜歡上了，沒過多久便風靡京師，後來更是傳入宮中，不少宮內妃嬪閒來無事也會來上一把。

林振南沒想到王夫人居然會提出同他打麻將，平日裡可沒少被夫人埋汰。

“真的？夫人不是從來不玩嗎？怎麼今日起了興致？你可別騙我。”

看著老小孩一樣的林振南王夫人心裡一酸，鼻頭有點發癢，不過還是強忍著笑了笑：“老頭子，我覺得麻將也挺有意思的，以後每天我都陪你玩好不好？”

林振南也沒發現王夫人神色不對勁，拍手稱快道：“好啊，好啊，夫人我和你說，這麻將裡面也是有大學問的，哼哼，你是不知道，我在外面打的時候從來沒輸過，那真是叫。。。。”

一說起麻將林振南頓時來了精神，滔滔不絕的向王夫人說著他平日裡是多麼威風，在牌桌上是如何大殺四方的，說道興處高興地手舞足蹈。

林煥見狀不由得莞爾一笑，心裡想著同您打牌外面的人敢贏嗎，要是得罪您了，不消父親動手，下面無數想討好父親的人絲毫不介意將得罪您的人辦一辦。

王夫人笑意盈盈的看著林振南訴說他是如何厲害，看到恢復活力的林振南暗道李傑提出的法子果然有效，不過隨即轉念一想近日林老爺的情況心中頓時一片黯然。

“夫人等等，碰！”

“哈哈，老爺我胡啦！”

“槓！胡啦！”

其他三人看著得意洋洋的林振南皆是一臉笑意，王夫人在打牌之前便吩咐林煥、方儀讓他們讓著點林振南，趁著他還清醒的時候能夠開心一點，據李傑所說，此病越到後面記得的事情越少，人也會越來越糊塗，直到最後將他們都遺忘了。

一年後，這日林府上下一片素縞，靈堂前哭聲陣陣，王夫人七十歲的高齡數次苦暈了過去，夫妻兩人攜手走過大半輩子，其中悲痛不足為外人道。

朝廷官員在位期間，如若父母去世，無論位於何官職，自得知喪事的那一天起必須辭官返回祖籍，守制二十七個月，稱之為丁憂，即使是皇帝也不能免俗，不過皇帝是守制二十七天，一天代一年。

不過即使李傑暫時離開官場，其他官員也不敢小瞧於他，以朱厚照對李傑的信任，起復那是肯定的，天子聞訊特地派遣內侍代他向林老爺弔喪。

京中百官也是紛紛上門弔唁，林府門前被馬車堵得水洩不通，李傑也強忍著悲痛一一回禮，這麼多年的副本生涯李傑早已融入此身，夢裡不知身是客，多年的經歷讓他分不清到底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林振南在辭世前的一段時間一直渾渾噩噩，直到臨終之前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他也自知大限將至，將眾人聚於一堂，拉著賢子賢孫的手一一交代遺言，直到最後長笑一聲。

“此生無憾矣！”

言罷含笑而終，王夫人當場就因悲傷過度昏厥過去，直到李傑準備將林振南送回祖地安葬王夫人也沒有緩過神來，終日以淚洗面，在返鄉的路途中為了保持遺容，李傑將內力化作極陰冰封了棺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