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腳步歡快的來到對戰處,抻著腦袋打量了一下棋盤,只見棋盤之上黑白兩色的棋子星羅棋佈,一眼望去幾乎沒有什麼空隙。

看了兩眼,小男孩便收了回來目光,因為他根本就看不懂,旋即,他轉頭望了一眼身旁的空白處,正準備問一問佐為。

‘佐為?’

然而,佐為卻好似沒有聽到他的呼聲,只見他一臉嚴肅的盯著棋盤,神色頗為凝重。

‘佐為?’

小男孩又在心底呼喚了一聲,佐為方才從回過神來,轉頭道。

‘小光?怎麼了?’

‘佐為,你剛剛不是說要找人下棋嗎?走吧,我帶你去那邊,那邊正好有空位。’

‘小光,我想把這局棋看完,先等等,好不好?’

佐為瞥了一眼桌上的棋局,雖然他很想找人下棋,但相比於下棋,他更想看完眼前這盤棋局,因為這盤棋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眼前的這盤棋已經進入官子階段,儘管官子階段的局勢很複雜,但在真正的高手眼裡,官子階段,有且只有一條通往終末的路。

佐為心裡默算了一遍,如果雙方都不失誤的話,最終的結局是黑子以五目的優勢獲勝。

另一邊,塔矢亮怔怔的望著眼前的棋局,遲遲沒有落下手中的棋子。

他之所以不落子不是因為看到了棋局的終局,也不是因為不知道下哪一步,而是因為剛剛他忽然發現,這盤棋,下的未免太順了一點。

雖然每一步棋都是他根據自己的想法下的,但回望整盤棋局,他猛然發現,似乎自己的每一步都是在對方的引導下下出的。

這種感覺就像是父親和他下的指導棋一樣。

不!

不可能!

塔矢亮抬頭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李傑,對方只是一個小孩子罷了,甚至比他還要小一歲。

沉吟許久,塔矢亮連忙將這個可怕的念頭甩出了腦海中。

‘不管了!’

‘先下這一手!’

啪!

十之三!

塔矢亮的抬頭看了一眼李傑,目光重新變得銳利且堅定。

望著鬥志昂揚的塔矢亮,李傑還以微笑,信手落下一子。

啪!

看到這一手,塔矢亮的鬢角不禁流出一絲冷汗。

‘這……這既不是最好的一手,也不是最強的一手,他是在試探我……不,準確來說,他是在引導我接下去該怎麼走!’

‘他在觀察我的棋力,從一個很高的地方……’

‘俯視著我!’

想到這裡,塔矢亮幼小的心靈中不禁有些迷茫,握著棋子的手怎麼也無法落下去。

‘父親!’

‘我真的有下圍棋的才能嗎?’

此刻,塔矢亮已然開始懷疑自己,懷疑自己有沒有下棋的天賦。

失敗,他並不怕!

真正令他感到害怕的是,對方明明和自己是同齡人,卻擁有著深不可測的棋力,他的面前彷彿豎起了一堵高牆,一堵直入雲端的無形高牆。

塔矢亮臉上的情緒變幻全都被佐為看在了眼裡,他很奇怪,為什麼這個小孩子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不僅如此,他對這盤棋的棋型同樣感到非常奇怪。

縱觀棋局不難發現,白棋始終在引導著黑棋下出最正確、最美觀的圍棋,這是一局指導棋,白棋的棋力遠高於黑棋。

但令他驚訝的是,執白者明明比黑棋厲害的多,為什麼要故意輸給黑棋?

忽然間,佐為想起和大名下棋的場景,心中頓時一動,難道白棋是故意輸給黑棋的,希望透過這種方式鼓勵黑棋?

然而,仔細一想,佐為又覺得這種想法好像有點勉強。

因為執黑的那名小孩子,擺出來的明明是一副輸家的表情,這種表情他太熟悉了,在過去的無數次對弈中,他不知見過多少類似的場景。

當然,失敗者全都是別人!

與此同時,塔矢亮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小時候父親教導自己的場景。

那一次,塔矢亮向父親提出了一個問題,那個問題和他此刻心中的懷疑儼然如出一撤。

‘父親,我有下圍棋的才能嗎?’

不過,父親那一次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疑惑,而是告訴他。

‘下圍棋的才能?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即使你沒有這個才能,你也有了兩個更加寶貴的才能,一個是比任何能都要努力的才能,另一個是比任何人都要熱愛圍棋的才能。’

想到這裡,塔矢亮重新恢復了鬥志,不過,他終究還是一個孩子,即便想通了,心中還是有些失落,以及面對未知的恐懼,只見他顫抖著雙手從棋盒中拿起兩個棋子放在棋盤上。

“我……我輸了!”

沒等李傑回應,一旁抻著脖子觀看棋局的大叔們紛紛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表示。

“什麼?小亮輸了?”

“怎麼可能!”

“不可能!小亮可是有著職業水準!他怎麼可能會輸!”

“對啊,他可是塔矢名人的兒子!”

一時間,寂靜無比的棋館忽然變成了菜市場一般,亂哄哄的。

看到這一幕,進藤光嚇了一跳。

不就是輸了一局棋嗎?

有什麼大不了的?

至於這麼大驚小怪嗎?

這些大叔好奇怪啊,一個個恨不得湊到這裡,趴在棋盤上。

進藤光的小腦袋瓜子實在想不通,於是便轉頭問道。

‘佐為?這是怎麼回事?’

此時,佐為也是一片茫然,他不懂,為什麼黑棋會主動認輸,對方明明有著五目的優勢,而且棋盤已經到了終局,以對方表現出來的水準,不可能看不清自己的優勢。

這是怎麼一回事?

誰能告訴我?

我是誰?

我在哪?

‘佐為?’

‘佐為?’

眼見佐為又沒有回應自己,小男孩心中不禁有些不開心。

‘佐為!’

終於,佐為被進藤光的喊聲驚醒了,不好意思道。

‘啊?小光?你剛剛說什麼了?’

進藤光心裡暗自嘀咕了一句,佐為到底是怎麼搞的,就這麼一會就走神了好幾次,難道圍棋真的有這麼大的魅力?

圍棋,真的很好玩嗎?

然而,進藤光的心思很快就被人群所吸引,瞄了一眼驚歎不已的眾人,疑惑道。

‘佐為,你知道這些大叔是怎麼了嗎?不就是輸了一局棋嘛,至於這麼少見多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