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三天已過。

清晨,寒風呼嘯,時不時的傳來一陣嗚嗚聲。

風雪中,文他娘一邊整理著丈夫的衣角,一邊語重心長的囑咐道。

“他爹,老大,到了那邊,萬事小心啊。”

另一邊,鮮兒的動作和文他娘幾乎是如出一轍,也是一邊幫忙整理衣服,一邊依依不捨的叮嚀。

“傳文哥,你注意安全,俺在家等你回來。”

李傑笑吟吟的摸了摸鮮兒的頭髮,點頭道:“放心吧,俺會經常給家裡寄信的。”

“好了,老大,咱們走。”

片刻後,眼瞧著天色不早了,朱開山大手一揮,昂首闊步的走在了最前方,李傑見狀跟著家裡人最後打了聲招呼,然後便跟了上去。

當兩人趕到元寶鎮時,太陽恰好露出了頭。

此時,招工點附近已經圍了不少人,朱開山一瞧人還沒到齊,隨後一拍肚子。

“老大,走,去喝完羊雜湯,暖暖胃。”

朱開山是老江湖了,金礦上什麼條件,他豈能不知道,別看招工那天,金把頭把礦上描述的跟天堂似的,實際上呢?

如果硬要說是‘天堂’,也不是不行,只是得在天堂前面加上兩個字。

‘血色天堂’!

真到了礦上,這羊雜湯怕是喝不到咯,所以,趁著出發之前,朱開山特地留出了肚子,吃一頓好的再上路。

上午八點,前往老金溝的金夫們差不多都到齊了,金把頭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高聲道。

“老少爺們,走咯!”

就在這時,一名戴著狗皮帽的年輕小夥站了出來。

“大哥,俺表哥還沒到呢,能不能再等一小會?”

金把頭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這都幾點了,早就約定好的時間,到現在都不來,這種人就是吃屎也趕不上熱乎的,還等?等啥等?”

此話一出,現場鬨然大笑,被眾人這麼一打量,年輕人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臊得慌。

這一刻,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然而,金把頭卻絲毫沒有在意對方在想些什麼,訓斥完了之後,立馬一揚馬鞭。

啪!

“老少爺們,俺們出發!”

伴隨著金把頭的一聲令下,隊伍當即動了起來,金夫們帶著對未來的嚮往,踏上了‘淘金路’。

這一走,就是小半個月。

東北的冬天,特別冷,而且今年的雪好像特別多,前一場雪剛停沒兩天,後面的雪又來了,就這樣一場又一場的下著,路上的積雪也是越來越深。

雪深了,苦的就是趕路的人,有時候,一腳踩下去,整個人都陷進雪堆裡了。

金夫們就這樣步履蹣跚的前行著,走了小半個月,大家臉上的笑容都不見了,有的只有對未來的恐懼。

金把頭明顯也察覺到了隊伍內的氛圍有點不對勁,但面對惡劣的天氣,他也沒辦法,頂多也就是在途中唱唱小曲,活躍一下氣氛。

天南地北淘金人兒,

都是咱們山東人兒,

前天還在渤海灣,

昨天過了山海關兒,

今天有緣見老鄉,

來來來,接個火,

咱倆今天抽袋煙,

慢言細語嘮嘮天兒…

金把頭在前面唱了好幾遍,身後的金夫們也跟著唱了起來。

經過艱苦的跋涉,一群人終於來到了客棧。

金夫們看到客棧外面迎風飄蕩的旗子時,簡直比看到自家婆娘還要親。

不容易啊!

吹了這麼多天的風,終於看到一間客棧了,

一群人歡呼雀躍的衝進了客棧,二話不說,當即就讓客棧的夥計們上吃的。

沒過一會,夥計們送來了熱氣騰騰的高粱米豆飯,金夫們一看到飯上冒著的熱氣,也不顧不上別人了,一個個就跟餓死鬼投胎似得,抓著就吃。

另一邊,李傑和朱開山並沒有跟其他人一樣,急吼吼的抓飯吃,兩人坐在大堂的角落處,一邊觀察著周圍的情況,一邊小聲的交談著。

“老頭子,這是不是快到了?”

朱開山夾了一口豆飯,又喝了一口熱水,不緊不慢道。

“快了,按照現在的腳程,再走上兩三天,就能到了。”

說到這裡,朱開山語氣微頓,斜瞥了一眼李傑,打趣道。

“怎麼?吃不消了?”

李傑知道朱開山這是在調笑自己,因此他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回話。

“爺們兒,閒著幹啥?辯不辨?”

就在這時,一名濃妝豔抹的女人走進了屋,一邊扭著粗壯的腰身,一邊笑眯眯的朝著金夫們拋著媚眼。

鄰桌的兩個小夥聽到這句話,頓時一臉茫然,其中那名年紀輕一點的朝著年紀大一點的問道。

“哥?啥叫辯不辨?”

“俺……俺也不知道。”

聽到兩個小夥的對話,朱開山當即臉色一黑。

什麼辯不辨,辯其實就是嫖的意思。

雖然朱開山看不上這等腌臢事,但那女人當著自家孩子的面這樣問,總讓他覺得不太舒服。

那種感覺就像是,就像是老子帶著兒子一起去逛了窯子。

這滋味,別提了,要多尷尬就有多尬尷。

一念及此,朱開山也沒了吃飯的心思,胡嚕胡嚕快速扒了幾口豆飯,便起身離開了大廳。

……

……

一夜無話。

翌日,一行人繼續朝著老金溝的方向走著,過了草甸子,又乘上馬車,趕了陣子路,眾人終於到了老金溝地界。

金把頭看著前方升起的裊裊炊煙,興奮的站在馬車上,指著升起的炊煙,高聲喊道。

“各位老少爺們,加把勁,前面就是老金溝咯。”

此話一出,頓時引起現場一陣驚呼。

“真的?”

“金把頭,俺們還要走多久?”

“我滴娘嘞,可算是到了!”

“叔,叔,醒醒,別睡了,這個天可不能睡,趕緊下馬車走走,熱熱身子,金把頭說了,前面就到了!”

……

……

對於金夫們而言,這一路走的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又是風,又是雪,又是冰窟窿,五百里路,一行人兜兜轉轉走了大半個月。

並且還出現了人員傷亡,有人是被凍死的,有人是掉進冰窟窿就不回來的。

因此,眼瞧著終於抵達目的地了,這群人的心裡的激動,也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