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馬蹄坑大會戰總結大會暨表彰大會順利召開,會上覃秋豐代表DZYGWY以及林業部,高度讚揚了塞罕壩取得的突出貢獻。

同時,又情真意切的展望了一番未來,希望壩上的職工們能夠繼續發揚不怕苦不怕累,勇於創新,敢於拼搏的精神,不斷進取,再接再厲,再創輝煌。

覃秋豐的發言並不冗長,僅僅用了不到十分鐘就結束了。

緊接著大會就進入了表彰環節,原先遣隊的所有隊員集體上臺,拿到了屬於自己的榮譽。

中午十二點,會議圓滿落幕。

在報告會結束的那一刻,覃秋豐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捨的情緒。

按照原計劃,他今天下午就要走了。

雖然他很想很想留下來,花點時間多陪陪自己的女兒,但走到他今天這個位置,他的時間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他的時間是國家的,是人民的。

縱使他心中再想留下來,也不得不狠下心,按照原定行程離開塞罕壩。

會後,於正來找到覃秋豐,正當他準備開口邀請覃秋豐參加午宴時,他忽然發現覃秋豐的臉上滿是傷感。

心直口快的他,立馬問道。

“覃部長,您這是?”

“沒……沒什麼。”

覃秋豐嘆了口氣,連連擺手。

‘咦?’

倏然間,覃秋豐語氣微頓,他心裡萌生了一個新的念頭。

‘我是不是應該拜託於正來好好照顧照顧雪梅?’

當然,他心中所想的‘照顧’僅僅只是‘照顧’而已,沒有附加任何其他的意思。

可是久居高位的覃秋豐又很明白,只要他開了這口,不論他話裡話外有沒有其他意思,到了下面大機率都會附帶上其他的意思。

覃秋豐和於正來雖然以前不認識,但同處於林業系統,對於於正來他還是有所耳聞的。

正因為於正來的風評頗佳,覃秋豐心裡才會生出這個念頭。

如果把物件換成是那種趨炎附勢的人,覃秋豐肯定是連想都不會想。

此時,覃秋豐的心裡很是糾結,一方面他感覺對於女兒,他虧欠得太多太多。

如今的他,甚至連一天的時間都抽不出來。

雖然他知道他完全可以提出多留一天的建議,其他人肯定不會反對。

但這樣是不行的。

先不說其他人會因為行程改變,從而影響到工作安排,他自己也有工作安排。

後天部裡有一個很重要的會,級別很高,參與的部門很多,他作為林業部的主官,總不能不到吧?

除此之外,令他猶豫的還有一個相當重要的原因,他擔心於正來會誤會什麼。

哪怕於正來的風評很好,很有原則,但他的職位畢竟太高,萬一引起誤會了呢?

屆時,他豈不是變成了自己唾棄的那種人?

這點很重要!

因為這是原則問題!

幹部子女又能怎麼樣?

就能有特權?

就能走後門?

如果社會真的變成這樣,他們為之奮鬥,他們為之犧牲,又有什麼意義呢?

只為了換一撥人?

到底要不要和於正來打個招呼?

思慮良久,覃秋豐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照顧?

何為照顧?

有那個‘臭小子’在雪梅身邊,額外的照顧應該不需要了吧?

昨天晚上,那個‘臭小子’可是一直守在門外,足足守了兩個多小時。

一斑窺豹,‘臭小子’平時大約是一個非常心細的人。

有這樣的一個人在,雪梅在生活上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至於,工作?

這一點反而是覃秋豐最不擔心的,他看過‘臭小子’寫的報告,業務水平很高。

不僅得到了林業部眾多專家的一致稱讚,就連林研所的專家們也是一致好評。

他們盛讚,這小子未來一定會是塞罕壩的頂樑柱,是荒漠造林領域的頂級專家。

“走吧。”

想到這裡,覃秋豐打招呼的心思不由更淡了幾分。

……

……

下午兩點,臨近出發之前,覃秋豐以獨自出門走走的藉口脫離了代表團。

離開眾人的視線之後,他先去了一趟實驗室和覃雪梅道了個別。

自古傷情多離別,父女二人剛剛相認,不到一天就要再次分別,道別現場自然是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彼時,覃秋豐的心中忽然湧出一股衝動,他想著,要不要破例一回,把雪梅調回京城工作,如此一來,他們父母就不會聚少離多了。

但這個念頭剛剛冒起,當年入黨時的畫面立馬就浮現在了腦海之中。

然後,他便掐滅了這個可怕的念頭。

如果他真的那麼做了,他不僅對不起那些犧牲的同志,對不起信任他的組織,更對不起人民!

和女兒道完別,覃秋豐強忍著心中的不捨離開了實驗室,而後又朝著苗圃趕去。

來之前他都打聽好了,‘臭小子’平時最長待的地方就是苗圃。

幾分鐘後,覃秋豐果然在苗圃看到了李傑的身影。

正在檢查苗木情況的李傑,忽然察覺到了身後傳來的目光,回頭一瞧,神色頗為‘驚訝’道。

“覃部長?”

覃秋豐淡淡的點了點頭,對著李傑招了招手:“小……小夥子,你過來一下,我有點話想和你說。”

踱步走到覃秋豐面前,李傑主動開口道。

“覃部長,您有什麼指示?”

覃秋豐眉頭微蹙,雖然他心裡有點‘看不上’這個女婿,但誰讓女兒喜歡呢。

沒辦法,他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有了這層關係在,他覺得李傑應該叫他‘覃叔叔’才對,‘覃部長’這個稱呼,太官方。

不過轉念一想,覃秋豐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頓時就覺得自己有點想當然了。

“馮程,以後私底下就叫我覃叔叔好了。”

李傑點頭道:“是,覃叔叔。”

覃秋豐滿意的點了點頭,心裡暗道,這才像話嘛。

旋即,他便道明瞭來意。

“其實,我這次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來的,馮程,雪梅這孩子命苦,我希望你以後不論是在工作上,還是……生活上,都對她多關照一點。”

“嗯,我會做到的。”

即便覃秋豐不要求,李傑也會這麼做,他痛快的應了下來。

“好,好。”

覃秋豐笑著拍了拍李傑的肩膀,連道三聲‘好’字,可是李傑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他臉上的笑意全失。

“高處不勝寒,未來幾年,或許風向又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