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古代軍隊不像後世那樣繁雜多樣,但不同的兵種之間,等級差仍然是存在的。

尤其是禁軍中最為明顯!

諸班直乃是天子扈從,地位最高,普通禁軍則是按照身高和月俸,分為上、中、下三等。

其中,捧日、天武、龍衛、神衛四軍,為上四軍,普通軍士的月俸為一千文。

月俸七百文及五百文者,為中禁軍。

不滿五百文料錢者,為下禁軍。

至於廂軍,雖然收入大約只有禁軍的一半,但其數量卻不比禁軍少。

而且廂軍中除了本地應招的之外,還有大量從禁軍中揀選出去的老弱病殘。

故此,李傑口中所言的老弱怯懦者,大多都是在廂軍中。

眾所周知,廂軍與其說是作戰部隊,不如說是役軍,久而不戰,不練,廂軍的戰力也是最為羸弱的。

因此,削減廂軍也就能將裁軍的影響力壓到最小。

溫水煮青蛙,慢慢來最好,反正李傑現在還年輕的很,不過十來歲,完全有時間慢慢等。

好飯不怕晚。

操之過急,亦是王安石變法失敗的原因之一。

治大國如烹小鮮,這句話從古流傳至今,不是沒有道理的。

一聽到官家要‘裁軍’,雷允恭心中頓時直打鼓。

那幫兵油子,豈是好相與的。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雖然那幫兵油子地位低到了塵埃裡,但人家到底是拿刀的。

雷允恭倒不是怕那些當兵的。

他是什麼人?

怎麼說也是內侍的頭頭之一,區區大頭兵,哪能讓他畏懼分毫?

別說是大頭兵,便是那些軍官,他也是不怕的。

他怕的是這群大頭兵鬧起來,若是事情鬧大了,動盪是難免的。

屆時,他很可能會被推出去擋災。

畢竟,依官家的意思,他和丁相會是主要推動者。

丁相宰執天下,乃是當朝首相,他和對方的身份有著雲泥之別,若是挑一個當棄子。

母庸置疑,那顆棄子必定是他。

所以,他這一次不敢繼續‘相機決斷’,必須要得到官家的口諭。

縱使這‘口諭’作用不大,但其代表的含義卻深遠的緊。

他們這些‘命苦’的宦官,生死榮辱皆由官家所賜,只要讓官家滿意,外朝的風浪再大,也淹不到他。

宮城的城牆高著呢!

“小的愚鈍,請陛下示下。”

聽到這話,李傑沉吟片刻道。

“便以廂軍為主吧。”

“諸路監司,察州兵,或退惰,或老弱病殘,凡是不符揀選標準的,一應放免。”

“然,到底是為國效過力,凡放免者皆可返鄉墾荒,前三年免其稅,後五年兩稅減半。”

“若是放免者不願返鄉,亦可就近安置。”

“凡放免歸家者,須登記造冊,嚴格遴選,凡不如法者,務必嚴懲不貸!”

“朕許你徵調皇城司人員,便宜行之。”

“陛下聖明!”

雷允恭淚灑衣襟,高呼陛下聖明。

這一半是裝的,一半是發自內心的,他之前最怕的是,官家繼續讓他自由發揮。

雖然那樣職權更大,但其中的度卻是不好把握的。

水太深,他把握不住。

現在好了,有了官家的‘口諭’,他只要嚴格按照官家的口諭執行,縱使出了什麼亂子,只要不是他的原因,總是留有一絲退路的。

“許你半月時間,朕不管你用哪種方式說動丁相,但有一點必須要嚴格執行!”

雷允恭跪伏道:“請陛下示下!”

“所行所為,不可落於文字!”

此話一出,雷允恭心中一顫,雖然心裡苦的很,但臉上卻不敢露出絲毫不願。

“小的明白!”

“退下吧。”

吩咐完畢,李傑直接揮手示意雷允恭退下,現在的情況和初入副本時,截然不同。

對待雷允恭也就沒必要太過客氣。

該用用,該扔扔。

當然,為了維護個人的形象,即便是‘扔掉’,也不能太過苛責,免得落了個‘薄情寡恩’的名頭。

那不符合‘聖天子’的形象!

踏出福寧殿的那一刻,雷允恭臉上的笑容頓時蕩然無存,他現在的臉色簡直比吃了苦瓜還要苦。

所行所為,不可落於文字!

這代表著什麼,不言而喻。

不過,這等事也不算罕見,天子是不會出錯的,錯的只有為臣子的。

雷允恭自小入宮,宮中的風風雨雨,他也見識過不少,某些秘聞,他亦是有所耳聞的。

先帝在位時,‘泰山封禪’看似是王相(王欽若)推動的,但內情是什麼,他乾爹臨終前是指點過他的。

一切都是先帝的意志。

沒有先帝的暗許,或者明示之類的,王相哪有那麼大的膽子。

王相是多麼精明的一個人?

難不成他會不知道上書天子封禪的後果?

在清流和北方士人的眼中,這些都是‘讒言’!

進讒言的是什麼人?

是奸臣!

是奸邪!

日後要寫到史書中去的!

其實,雷允恭的乾爹還跟他說過一件事。

先帝最早屬意的並不是‘王欽若’,而是另外一位王相,王文正公(王旦)。

只是王文正公卻無視了先帝的暗示,揣著明白裝湖塗。

最後,無奈之下的先帝,只得賜了王文正公一些珠寶,以此換得王旦的默許。

或者說換得王旦的不阻攔。

最終,先帝成功了,王旦的目的也達成了,他不需要揹負‘奸邪’的罵名。

恰恰相反,他先前阻止封禪的諫言,反而贏得了美名。

至於王欽若,他其實也算是成功了。

雖然名聲臭了,但他也打破了南人不為相的潛規則,入主中書,成為天底下最有權勢的大臣之一。

雷允恭乾爹臨終前告訴雷允恭這則秘聞,主要目的還是為了教導雷允恭一件事。

共贏,才是上上之策!

封禪一事中,沒有輸家,先帝,以王文正公為首的北人,以王欽若為首的南人,都是贏家。

唯一的輸家,只有百姓。

但對於他們這些站在權勢最頂端的人而言,天下黎民,不過是羔羊罷了。

天子是國家的主人,而他們是天子的放牧者。

羔羊只要不是一次性死的太多,在他們這群放牧者眼中,就不是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