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

宋癢和宋祁兩兄弟從呂府中走了出來,呂夷簡併沒有留他們在府中吃飯。

對此,兩兄弟也沒有任何意見。

呂相公能夠單獨接見他們半個時辰,已然是常人難以想象的殊榮了。

他們哪還敢奢望留在呂府中就餐?

出了呂府後,兄弟二人並未在外界逗留,而是招來一輛代駕馬車,向著外城行去。

宋氏雖然是世宦之家,但二宋的手頭卻不怎麼寬裕。

入京之後,兩兄弟攜帶的錢財,只夠他們租住在外城。

當然,憑藉兩人的才學,各種宴會邀請,那必然是少不了的,尤其是宋癢解試第一之後,各方的邀約,更是數不勝數。

其中,不乏給他們送錢的。

只是,宋癢和宋祁兩兄弟並沒有接受這些‘饋贈’。

吃吃喝喝,也就罷了。

錢,他們是分文不取的。

“二哥,今日過後,我們便不再出門,留在院中苦讀,如何?”

回城的路上,宋祁向兄長提了一個建議。

呂夷簡現在住的地方雖然不是呂氏的祖宅,但府中之豪奢,仍然令寒門出身的宋祁大受震撼。

鑑於今天的見聞,他不由想到了先帝的勸學詩。

書中自有黃金屋,科舉,才是他們寒門子弟,唯一的出路。

宋祁和宋癢兩兄弟的際遇其實是頗為坎坷的,十來歲的時候,母親便死了,不到二十歲,他們的父親也死了。

後來,兩人跟隨繼母朱氏寓居在舅舅家裡。

雖然繼母和繼母的兄弟對宋氏兄弟很不錯,但就像范仲淹隨母改嫁,住在朱氏一樣。

住在別人家裡,心裡的感覺總歸是不一樣的。

(ps:按道理來說,宋祁和宋癢兩兄弟不該一直住在繼母兄長家裡的,宋氏雖然不是大族,但養活他們兄弟不是問題。

小星星查了不少資料,也沒找到原因,也許是宋氏族內的關係比較緊張。

另外,宋祁和宋癢和繼母的關係應該很好,繼母朱氏養育了他們十來年,不是母子,也勝似母子)

也正因為家境的緣故,宋癢和宋祁兩兄弟雖然在當地頗有文名,但並沒有應舉的打算。

畢竟,科舉是非常花錢的一件事。

在此之前,他們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生活上,二十多歲的人了,總不能一直指望舅舅過活吧?

因此,兩兄弟之前一直是忙於生計,一邊讀書,一邊賺錢養家。

為了掙錢,弟弟宋祁甚至給別人做過槍手。

直到去年,兄弟二人以文拜見了時任安陸知州的夏竦。

然後,兩人得到夏竦的賞識,並且得到盛讚。

‘大宋當狀元及第,翌日當為宰相,小宋雖不及,然亦登第將近’

此時的夏竦雖然只是知州,算不得朝中重臣,但在文壇上,夏竦的名氣可不小。

能夠得到夏竦的認可,極大的激勵了宋氏兄弟。

後來,兩兄弟一合計,覺得參加科舉試一試,也不錯。

雖然他們兄弟倆經濟上不寬裕,但摳一摳,還是能湊出趕考的費用的。

萬一中了呢?

好巧不巧,就在兄弟二人決定參加下一次進士科時,朝廷就下令重開貢舉。

結果,不考不知道,依靠嚇一跳,兄弟兩人不僅過了解試,哥哥宋癢更是奪得了開封府第一。

(ps:兩兄弟雖然一直寓居安陸,但他們的籍貫還是開封的,所以,按照規定,兄弟倆便是開封府的考生。)

“嗯。”

聽到弟弟的建議,宋癢點了點頭,他並沒有被眼前的虛名迷住,開封府解試第一又如何?

不進士及第,終究還是布衣。

“對了,二哥。”

宋祁張了張嘴,想問點什麼,可想了想,又覺得直接問不太合適,然後便沒了聲音。

看到弟弟欲言又止的樣子,宋癢不由問道。

“怎麼?”

“有什麼想說的?”

猶豫片刻,宋祁直言道。

“如果能選擇去哪裡,二哥會選擇去什麼地方?”

“你又想到那件事了?”

聽到這話,宋癢當即眉頭一皺,宋祁真正想問的是什麼,他很清楚。

根據京中盛傳的訊息,進士去地方觀政,主要目的是為了言事,類似於地方監司。

這份差遣,看似位卑,實際上卻權重。

看來,對於早年間的事,弟弟仍是耿耿於懷。

宋祁提及此事,怕是想借機給對方找點麻煩什麼的。

片刻後,眼看宋祁默然不語,宋癢不禁嘆了口氣。

“此事已經過去了,如今你我二人不是活的很好嗎?”

“選郎,該放下了。”

……

……

……

福寧殿。

傍晚,李傑在翻看皇城司的密報中,看到了宋氏兄弟拜訪呂夷簡的記錄。

這倒是有點意思。

自從上次察覺到了呂夷簡的‘異常’之後,李傑便讓皇城司秘密派出人手,對呂府和丁府進行了相應的布控。

沒想到,今天卻收穫了一個意外的結果。

宋癢和宋祁兩兄弟雖然在後世名聲不夠響亮,但放在北宋,兩兄弟的名聲絲毫不輸於陳堯左、蘇軾等人。

畢竟,兄弟齊登科的例子,並不多。

而且,宋癢更是天聖二年的狀元。

至於弟弟宋祁,傳聞此科的狀元本來是宋祁的,而哥哥宋癢則是位列第三。

(ps:宋朝的探花是同榜中年紀最小的那一個,不是特指第三名,正確的排列是第一名狀元,第二、第三都是榜眼。

放榜的時候,第二、第三的名字位於狀元左右,故稱榜眼)

但歷史上主政的人是劉娥,看到兄弟二人包攬了前三席,太過高調,而且弟弟的名次排在哥哥,也不太合禮。

所以,劉娥便將哥哥宋癢排到了第一名,弟弟宋祁則被列為第十名。

由此一來,也就有了二宋雙狀元的說法。

不過,李傑真正在意的並不是二宋的科舉成績,而是呂夷簡和二宋的關係。

慶曆年間,宋癢為參政,宋祁為天章閣待制,他們同榜好友葉清臣、鄭戩分別是三司使、樞密副使。

彼時,他們有‘四友’之稱,這讓時任宰相的呂夷簡感受到了威脅。

於是,呂夷簡藉機將他們指為‘朋黨’,其後,在呂夷簡的運作下,幾人相繼被貶出京師。

此外,宋祁在歷史上也是反對慶曆新政的舊黨之一。

不過,二宋兄弟日後的命運,肯定不會像原來的歷史那樣。

二宋確實是人才,值得關注一二,尤其是弟弟宋祁,他是難得的法家擁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