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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

權鹽鐵判官(差遣)、工部郎中(寄祿官)孫元方上書言。

茶法沮壞,當更易之!

三司下屬鹽鐵、度支、戶部三司,其中鹽鐵司,掌管天下山澤之貨,以及關市、河渠以及軍器之事。

鹽鐵判官一職,已然是鹽鐵司的主官之一,且茶葉份屬山澤之利,鹽鐵司下屬的茶桉便主官茶葉之事。

因此,孫元方的上書也是合情合理。

寶慈殿。

當劉娥看到孫元方的上書,那一刻,她終於嗅到了一絲異常。

如果沒記錯的話,孫元方是由丁謂舉薦的。

差遣前帶‘權’字,是因為鹽鐵判官一職有缺,可任職者的資歷又不夠,所以才會帶上‘權’字。

嚴格來說,孫元方是屬於破格提拔,資歷跟不上職位。

另外,丁謂本人也是理財高手,鹽鐵判官有缺時,由他來推薦,也屬於正常情況。

除了現任的三司使李士衡之外,其他人基本都沒有反對意見。

半晌,劉娥看完手中的札子,對著一旁的林氏囑咐道。

“移駕內東門小殿,宣三司使李士衡入宮。”

劉娥本人對財政這一塊並不是很熟悉,茶法到底要不要改,她必須仔細聽一聽朝臣的意見。

不過,在正式廷議之前,先聽一聽三司使的意見也很重要。

李士衡是太平興國八年(983)的進士,為官近四十載,資歷很深,四十年中,更是有二十餘年是跟財政打交道。

劉娥相信,這樣的老臣一定會給她一個合理的答覆。

約莫半個時辰後,李士衡收到宮中傳來的訊息,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很快就醒悟過來。

太后召他入宮,恐怕是為了茶法一事。

孫元方上書一事,他知道。

李士衡是天禧二年(1018)接任的三司使,掌管三司已有四年時間,雖說他掌管三司的時間相對比較長。

但三司的關鍵部門中,大多都是丁謂的人。

李士衡的前任是馬元芳,再前任是林特,再再前任便是丁謂。

丁謂和林特兩人相繼執掌三司長達十餘年,關隘部門多是由丁謂一黨的人任職。

比如權戶部判官黃宗旦,權鹽鐵判官孫元方,戶部判官上官佖,權磨勘司李直芳。

(ps:磨勘司又稱都磨勘司,掌管三司帳籍,驗其出入之數,相當於審計機構,雖然職位不高,但位置卻至關重要

ps2:三司判官,沿五代之制,每部置一人,但偶爾也會有兩人,甚至三人同為判官的情況。

比如這時的戶部判官上官佖和權戶部判官黃宗旦,兩人皆是戶部判官,只不過一人資歷稍淺,帶‘權’字。)

毫不誇張的說,三司中有一半都是丁謂一黨的人,李士衡看似是正兒八經的三司使。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現在的處境並不算好,與其說他是主事之人,不如說是一傀儡。

其實,丁謂何嘗不想讓自己人上位三司使。

然而,李士衡也不是孤家寡人一個,他中進士的那一年,呂蒙正擔任同知貢舉。

按照科場規則,呂蒙正便是李士衡的座師之一。

當然,名義上是一回事,認不認又是另外一回事。

太平興國八年那一榜登進士229人,呂蒙正不可能認下所有人,但李士衡排名第十二,排名相當靠前。

兩人也因此結識,後來王旦為宰相時,多次提拔李士衡,其中多半是出於呂蒙正的緣故。

畢竟,呂蒙正對王旦多有提拔,王旦能遷為參知政事,完全是因為呂蒙正的大力推薦。

投桃報李是為官之人必備的能力,王旦自然不會吝嗇。

當然,現在已是乾興元年,王旦、呂蒙正皆已作古,丁謂身為首相,將李士衡排擠走也不是不行。

真正讓丁謂忌憚的不是這些,而是因為樞密使曹利用。

李士衡是樞密使曹利用的岳父,有這層關係在,丁謂豈會為了一個三司使的職位,從而得罪兩府大臣?

何況,三司中關鍵的位置都掌握在丁謂手中,所以,丁謂便沒有用計排擠走李士衡。

內東門小殿。

李士衡如今年事已高,加上又患有足疾,走起路來不是很便利,當他走到內東門小殿前,已然是氣喘吁吁。

望著前方的宮門,李士衡默默一嘆。

今天太后召他過來也好,

近些日子,他的足疾愈發的嚴重了,加之這個三司使當得也不痛快,他的心中已經有了離意。

藉著今天的機會,恰好和太后當面請求致仕。

這官,不當也罷。

進入小殿後,李士衡微微一禮。

“太后娘娘,躬安。”

劉娥知道李士衡有足疾,連忙揮手讓人搬來椅子。

“李相,且坐。”

(ps:三司使別名‘計相’,直接用‘相’來稱呼也是可以的)

“謝太后。”

落座後,沒等劉娥問事,李士衡便率先開口道。

“娘娘,臣病足,請致仕!”

聽到這話,劉娥不由一愣,今天她本來是準備問政的,結果政還沒問,大臣反倒先撂了挑子。

想了想,劉娥也大致明白了李士衡的請求致仕的原因,多半是因為被架空的緣故。

“先帝曾言,卿全曉金谷利害(善理財),以比高熲(隋朝宰相)、劉宴(唐朝宰相)。”

“卿且少安於位,待山陵事畢,當有大用。”

劉娥先是誇獎了李士衡一番,將其和隋唐時期的名相類比,然後又安慰他無需著急,耐心等待,等先帝下葬之後,自己會對他有大用。

然而,這話對李士衡並不怎管用。

為官四十餘載,空頭支票,他見過太多。

退一步而言,縱使這不是空頭支票,是真的,他也不想當這個三司使了。

他老了,還患有足疾,且當下的朝局又很微妙,繼續留在三司使任上,恐怕是禍非福。

與其油盡燈枯的離場,不如急流勇退。

“先帝曾詔,文武官年七十以上求退者許致仕,臣今年六十有四,又患有足疾。”

(李士衡的年齡出自范仲淹所寫《李公神道碑》,碑文記載,李士衡卒於天聖十年,也就是1032年,年七十四歲。

有興趣的可以去改下李士衡的百科,上面生卒年寫著不祥)

說著,李士衡扶著椅子的扶手,晃晃悠悠的佔了一起,躬身一禮。

“望娘娘憫之!”

看到躬身不起的李士衡,劉娥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已然是大禮了。

為了表示關切,劉娥挪動步子,走到李士衡身前,嘆息道。

“卿,何至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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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只有一章,明天要早起帶媽媽去醫院,去睡了

ps:還有一個小典故,曹皇后的第一任丈夫便是李士衡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