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沈念從哪兒得來的造紙方子,而是說:“你為什麼造紙,是想開造紙作坊?”

沈念點頭,“本來是這麼打算的。不過村裡有了招收女工的制包廠,我就不急了。”

婁空青滿臉詫異地插話,“你去造紙,是為了給村裡建個招女工的廠?”

“呃,也可以這麼說吧。”沈念說。

婁空青無法理解,“我聽說竹溪村的人以前……不怎麼待見你,你不怨嗎,為什麼還願意帶他們掙錢?”

沈念還沒怎麼樣,柳國公聽見這番話,手緊緊攢在一起,石桌下面一角被捻成了粉末,落在地上。

這問題還沒人問過沈念。

小姑娘愣了一瞬,說道:“竹溪村與別的地方一樣,有好人也有壞人啊。

再說了,我家就在村裡,要是丟開村裡人,我家悄咪咪發財,早晚會成眾矢之的,還不如大家有錢一起賺。

事實證明,帶上全村一起,我家能輕鬆很多。”

具體好處,比如沈家在村裡的名望大,她家有再多的好東西也沒人惦記了,爹孃越活越年輕……

這些沈念沒提。

來送茶的柳家下人聽聞這段話,心中驀地一酸。

大小姐要是從小長在國公府,哪需要操心這些事呀。

該死的人販子!

下人都如此,當爹更是。

柳國公心疼不已。

“以後凡事有我,你不用想那麼多,我會護著你。”

沈念水靈的杏眸瞪的溜圓,語氣雀躍,“柳伯伯是要罩我嗎?”

“對,我罩你。”柳國公鄭重道。

說完,取下腰間繫著的玉佩,給了沈念。

“這是我的信物,見玉佩如見人,你收下。”

婁空青看著這一幕,眼裡閃過驚詫。

他沒記錯的話,這塊玉佩是柳家的祖傳玉佩,以後是要交到國公府的繼承人手中的……

沈唸完全不知情,接過玉佩,摸了摸,溫潤而清涼。

就算她不懂玉,也知道這玉價值不菲。

“這個很貴吧?”

“不貴。”柳紹行神色淡定極了,“柳家多的是比這塊好的玉佩。”

婁空青:“……”再多的好玉佩,都不是這塊啊!

柳紹行都說這話了,沈念還有什麼可遲疑的。

她低頭,美滋滋地把玉佩掛在自己腰間。

“謝謝柳伯伯,我一定會好好保管的。”

覺得自己收了這樣的好玉佩,應該投桃報李。

沈念眼睛一轉,說道:“柳伯伯,我送你幾瓶清涼丸當謝禮吧。”

“我不求回報,如果是你的心意,我欣然接受。”柳國公輕笑道。

“當然是我的心意。”

柳國公眼底笑意加深,“好。”

“我等會兒回家取來送您。”不愛佔人便宜的沈念笑眯眯地說。

婁空青莫名有些羨慕。

國公爺的運氣真好啊,親閨女丟了好些年,居然能找到,找到也便罷了,竟是這樣的好姑娘。

這怎麼不讓人羨慕呢!

等沈念回家取清涼丸後,柳國公愜意地嘬了一口茶,神色舒展,自在如風。

“嘖,有閨女孝順,就是好啊。”

把沈唸的投桃報李,當作閨女的孝順。

婁空青覺得國公爺臉皮真厚,沒忍住刺他,“要是我沒記錯,清涼丸是你送出祖傳玉佩的謝禮。”

‘祖傳玉佩’四個字咬字特別重。

像在提醒他什麼。

“用不著特意強調。”柳國公瞥了婁空青一眼,雲淡風輕地說:“不就是一塊破玉佩,要不是有點用,你以為我會送出去。”

芝芝在外長大,等她回中都,肯定會被一群捧高踩低的傢伙取笑。

作為一個愛女如命的人,他如何能忍。

柳家的祖傳玉佩給芝芝,那些人欺負他乖女時就得好好考慮下,是否能承受住他的怒火。

婁空青聽明白國公爺的言外之意。

幽幽道:“但凡你把這份心分出去半分,放在三個兒子身上,國公府也能更上一層樓。”

柳國公眼神微深,沒再說話。

國公府傳襲多年,聲名赫奕,權財都不缺,更上一層樓,是想如何?

他沒想過讓國公府再上一層樓。

當今是個能忍且有雄才大略的君主,早晚會清算中都各大勢力。

國公府能守成,便不錯了。

-

塞外,黃沙滾滾。

馬蹄起落間,驚起一片沙土。

眼看著世子越跑越遠,竟朝著沙漠深處而去,霍將軍狠抽身下的馬,急忙跟上去。

“世子,快停下!前面有危險。”

霍將軍扯著嗓子喊,風和沙齊齊向他湧來,戰場上勇猛無比的大將吃到一嘴沙。

“!!!”

他怒極。

又抽了一下馬。

馬嘶叫著,加快速度追去。

前面的人被風沙迷了眼,慢了下來,霍將軍這才跟上。

“世子,窮寇莫追。”

蕭執眼睛如墨,一身煞氣外洩,面容冷的如冰。

待風沙過去,往前看去,已然沒了北陵王上的蹤影。

少年惱怒地抿緊薄唇,眼神又沉又冷,充斥著刺人的陰森寒意。

差一點……

霍將軍捂著口鼻,大聲喊:“世子,咱們快走吧,荒漠天氣太詭異了,我擔心再待下去,咱們走不出這裡。”

蕭執無視吹到身上的狂沙,目光陰冷地望著北陵王消失的地方,眸色猩紅。

“回營!”

嘴裡發出一聲輕喝,帶頭離開。

北陵王最好死在荒漠,否則……他準備了一百種死法,叫他生不如死。

回到營地。

蕭執脫去盔甲,身上的沙嘶溜嘶溜往下落,薄薄一層撒在地上。

看上去有一絲滑稽。

簡單擦洗後,蕭執換了身舒服的長袍,如瀑的長髮用髮帶鬆散地繫著,溫潤如書生的裝扮,面上的殺意卻絲毫未減。

明明是清貴俊美的長相,此時眼尾染上嗜血的猩紅。

蒼白的臉,黑中帶紅的眸,如同剛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盯著獵物,伺機而動。

“可惜……”

就在這時,霍將軍來了。

“臣拜見主帥。”

蕭執臉上露出笑,笑意未達眼底,“不必多禮,霍叔快快請起。”

作為晚輩,他給足了霍將軍尊敬和臉面。

霍將軍也知道分寸,從不逾矩,“多謝主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