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小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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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天妖巢。
這是方圓萬里之中的無序之地,妖魔群聚,佔地足有一國之大。
雖然比不上那些大國,但甚至比一些小國還要可怖。
吞天妖主,迄今為止身份不明,跟腳不明,只知其有一門吞天神通,施展之時,吞天沃日,勢極雄豪,日黯天黑,如深深重淵降臨。
說的很有氣勢,不過作為五品大能的標誌性招數,代表性的神通,想必肯定有其獨到之處。
吞天妖主作為妖巢之主,甚至連妖巢都以他的名字來命名,麾下也有天穢六妖王,是六隻跟腳已經被摸清楚了的蟾蜍精,秉持天淫而生的汙穢之氣成道,道成六品,也各有威勢,圍在吞天妖主身邊,兇威赫赫。
在這七隻大妖的力量和威名下,妖巢下附庸了無數的小妖,各自為戰,雖然名義聽從天穢六妖王的調遣,但實際上多半都是各自聚攏一派勢力,佔山為王,各自為生。
百越十萬大山,大體上還是和平與秩序的,各個國度之間雖有矛盾和摩擦,但基本上不會有什麼太大的衝突,所以吞天妖巢的存在,就顯得尤為突兀。
只是,畢竟說是妖魔,而不是單純的妖。
單純的妖,無非是個種族罷了,並無什麼特殊之處,但被稱為妖魔,那多半都是些窮兇惡極,無惡不作的東西。
甚至,不止是妖魔,很多魔道,通緝犯之類的,也在吞天妖巢駐紮,這裡儼然已經成為了百越的黑惡勢力聚集地。
妖魔們駐紮在吞天妖巢,黑雲蒸蒸,四處搶掠,民不聊生。
是的,民不聊生,吞天妖巢,其實是有‘民’的存在的。
妖魔們時不時就會去劫掠一番,爭相食人,畢竟……人的體內,是有先天三寶存在的。
作為天生靈智的種族,人族有先天三寶,所以比野獸更加補,妖魔們大多喜歡吃人就是這個原因。
不止是食人的妖,很多人魔也特別喜愛以人為材料,譬如煉製一柄百魂幡,就動輒需要上百生魂。
先天三寶,是真的‘寶’,在很多地方都能派上用場。
不過還好,在正劍宮與另外三個國家的限制下,吞天妖巢並不能擴散出去。
和吞天妖巢接壤的有三個國度,時常都會與吞天妖巢發生戰爭,吞天妖巢時常都會前去這些國度劫掠人口,所以三方一直在邊境加強城防,以防妖魔入侵。
這是李啟頭一回在這個世界上看見‘戰備狀態’這麼一回事,而且吞天妖巢以一敵四,居然還不落下風,僅僅只是被限制了擴張而已。
不過,李啟也在路上發現,那三個國家基本的策略基本都是固守,堅決不出門,妖魔來了就抵擋,卻堅決不肯進入吞天妖巢半步。
真正敢於殺進去斬妖除魔的,只有正劍宮。
這些基本都是李啟在路上探聽到的時候聽到的閒話。
實際上,小半年過去,李啟一直在朝著吞天妖巢趕路,在一路上,李啟不斷蒐集著關於正劍宮和吞天妖巢的事情。
畢竟,不管幹啥,都得先了解,再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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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如梭,李啟離開清霧城,一路趕路,已經快到吞天妖巢了。
此刻,他就在百林國的邊境,出了邊境,越過鎮關,就抵達吞天妖巢的方向了。
而現在,李啟正在眾人的簇擁之下,舉行祭禮。
李啟身著平時穿的衣服,並沒什麼特殊的打扮,但手裡握持靈木枝,面前擺放著祭壇,對著天上高聲吟誦道:
“民以食為天,食以糧為主,糧以水為本。無糧則人不存,無水則糧不生。今春以來,上神惜雨,下界無流,大河縮萎,小河干涸,田地豁裂,莊稼枯黃,如此流域,尤為其甚。早稻因無水而少插,中稻因無水而損苗,時下已是中稻移栽旺季,斯地依然乾旱少雨,無水整田,生死攸關也。”
“山神賜福於黎民,則黎民敬仰山神,山神無視於黎民,則黎民不信山神,上下相關,神民相依也。”
“還望山神明辨,勿藏山氣!”
李啟念出祭辭,寫的很白,並沒有用多少文縐縐的言語,怕對方聽不懂。
他是對山神唸叨的,因為,下雨其實大部分是山神的活兒。
雲,山川氣也,從雨。
雲氣,是山川水脈之氣蒸騰上天,才為雲氣,並不是真正的‘天氣’。
所以,天之六氣之中,並無雲氣這麼一類。
所以不下雨的時候,要麼有大能者可以搬運水運,甚至猶如真龍那般直接從大海之中汲取無盡之水,否則的話,還是老老實實問山神要比較好。
畢竟,山水相依,山神的蘊藏之中,定然有水脈,否則山不成山,也容不下一尊山神。
在眾多村民的希冀的注視下,李啟在祭壇面前等了一會。
但,雨還是沒下來。
李啟有些尷尬,村民們也紛紛哀嚎,甚至是怨憤。
不過,李啟回頭說到:“諸位鄉親還請稍安勿躁,我去去就來。”
語罷,他吹了個口哨。
卻見一匹健碩龍馬,從天而降,身披黑鱗,有若黑甲,腳踏祥雲,肩高八尺半,雄壯威武,傍有垂毛,馬鬃帶著細微的電流,抬頭嘶鳴之中,似有雷鳴,從空中落下,架風乘雲,威風無比。
龍馬降世,村民們紛紛跪伏,戰戰兢兢。
卻見李啟跨上龍馬,一拍馬腿,直接衝入祭祀的山中。
村民們面面相覷。
但沒過幾分鐘,卻見山中猛獸似有懼色,飛奔而逃,風聲大起,時興雲吐霧,天地迷漫,或時走石飛沙,隆隆聲響。
又過一會,倏見清氣起自山麓,竟至光耀結山,盤結不散。
有怪風徐徐而墜,盤旋山中,時隨神氣盤結,或上或下,轉折不停,又有一電光,隨著那怪風不斷轉折,緊隨其後,咬死不放。
再後,卻聽雷聲震動,恍如山嶽崩頹,怪風四散,入波而逃,消無影蹤。
電光再度閃爍,追上前去。
約莫一刻鐘後,只見天降黑雲,旋霄生氣,有雨珠落下。
先是小聲如珠走盤,再後大翻狂濤,忽若闢天育,萬馬紛騰槽,甘霖普降,落入地中。
再見李啟,卻看他走出山口,面色如故,衣服乾淨如新,施施然回到祭壇處。
村民還在呆愣。
“好了,如今甘霖已降,我也就按約取走你們村一絲人氣,那山神與我約定,此後三年,不敢再剋扣水氣,此後三年,風調不敢說,但一定雨順。”
等到李啟說完,村民們這才反應過來。
他們頓時戰戰兢兢,全部跪下,之前的種種心思全部沒有了,都口呼“大巫保佑!”,連連磕頭。
“不必行禮,山神不仁,我為祝人,理當訴人之需,但你們也要記得,神不仁可訴之,但你們平素也不可祭祀無禮,正如我所說,上下相關,神民相依,萬物平等。”李啟擺手。
語罷,按照之前的約定,他伸出手,從眾人聚集的龐大人氣之中,取了其中一絲。
隨後,他轉身,回到了山裡。
只留下一堆不知道聽沒聽進去的村民在背後高呼大巫,磕頭不止。
路過此處,暫時修整的時候,聽聞這邊山神不再下雨,他就攬下了這事兒,但作為報酬,會收取此間的一絲人氣。
因為是幫助他們之後再收取的,所以沒有因果糾葛。
而收集的那些人氣,就是李啟修行的過程,他的修為,也在這種過程中愈發精深起來。
只是,身中神的修行被他一直壓制著,要等著綠山國主所說的那個機緣再凝練元神,這樣一來對以後的修行更有好處。
李啟離開人群,進入山中,
剛一進入,老馬就靠了過來,律律的叫著,馬背上還馱著一隻黃鼠狼。
黃鼠狼的表情極為人性化,見到李啟進來,當即口吐人言:“這位巫覡,人生在世,總要通乎情理吧?可恨那不通情理的凡人,我以好心待他等,他反以歹心待我,每逢外人前來,專說自己委屈,全不記著我曾經待他如何,我不過藏收了水氣,困他們一年以儆效尤,你就打上門來,這是什麼道理!”
原來,這隻黃鼠狼,就是此處的山神。
李啟看著對方,平靜的回答道:“你再大的委屈,一年不下雨也是不該,這一片地區一年不下雨,不談人的生死,單說四周山林,遠處野獸,河中魚蝦,哪個不是被你害慘了?你作為一山之神,難道只享受神道香火,卻不做實事?”
“因為一己私慾,斷一山之水氣,無論如何也是不該做的事情,此番懲戒你,就是因為這樣,你既走了神道,那邊要知道,神因人存,示申為神,受了示祭,也要有所作為才對。”(註釋:神的銘文為‘示申’,示:古意為祭壇,申:古為‘電’的異體字,延伸意為雷霆等自然之力。)
那黃鼠狼本來還理直氣壯,聞言之後,氣勢頓時弱了三分,小聲說道:“河流斷水,森林乾枯,百獸萎靡……那,那自然是我的不對,但那村子實在過分!”
黃鼠狼氣憤起來:“原先一直拜我,我自然也保佑他們風調雨順,但後來吞天妖巢來了,我捨去一甲子的功力,也庇護住了一方平安,只是我實力確實差些,被妖魔破開迷陣,從那個村子掠走了三四百人……之後他們便砸我神像,毀我神龕,險些讓我神道道途斷絕,這讓我怎麼忍?!”
“那村子一共多少人?”李啟反問。
黃鼠狼愣了一下,回憶了一下,答道:“約莫千數。”
“一個千多人的村子,被掠走三四百人,三四成的人沒了,你責怪他們不繼續祭祀你?”李啟再問。
“那也不能怪我啊,我折損一甲子的修為佈下迷陣,已經是盡我所能了。”黃鼠狼忿忿不平,甚至不再懼怕李啟。
“那就和他們談談唄,一句話不說就斷了水氣脈絡,你讓他們如何還能繼續祭祀你?”李啟揮手說道:“你有難處,他們也有難處,人神相依,哪有一時之氣便決裂的,真沒了他們,你的神道道途如何走?你以為你是那些大神,方圓萬里都有人祭祀膜拜,一兩個村子不信了也無所謂?”
“神道之根本,便在於申之力量,與示之誠信,你自己想想吧,黃鼬一族本就成道不易,你也算是本分善良,你三年之內繼續庇護他們風調雨順,你再看如何?”李啟說完,抓起黃鼠狼,往山上一丟,不再留戀此處,上馬,朝著大路賓士而去。
沒什麼好留戀的,這個場面,在李啟的旅途中已經不算少見。
這一路走來,他不知做了多少次這種事。
協調人神,協調人鬼,協調鬼神,種種矛盾之中,作為祝人,站在中心的地位,以正處事,以義待人,化解其中的誤會和矛盾,做出公正的裁決,然後收取他們對應的氣。
祝人的修行方式之一就是這樣。
當然,如果覺得這樣太累,也可以蹲在山裡慢慢修行,一點一點的雕琢人身小世界,倒是也能晉升。
但比起李啟這樣,會慢一起。
李啟每一次收取別的氣,都是在填充自己的人身小天地,比如這次,他就有了一個村子的人氣,在他的人身小天地完善之後,就會出現類似於這個村的聚落。
據書上說,如果你的人身小天地能夠承載的住,並且拿到世界上所有型別的‘氣’,那麼他的人身小天地就可以達到完美無缺的地步。
只是,若是直接就去採集氣的話,就會沾上因果。
譬如李啟直接拿取那個村子的人氣,而不是事先做好平衡之後再拿,就會沾染上這個村子上的因果,對以後的發展很不好。
有些鄉間野巫,只察覺了自己可以摘取其他的氣,而沒有察覺到後面的事情,所以前期修為突飛猛進,後期為了還債卻得千倍萬倍的付出。
巫之道,貴之以正,所以要時刻警醒自己。
否則的話,償還不清,那多半是要改換道途了,譬如……加入魔道,反納因果為養料,自此以掠奪為己任。
李啟騎著老馬,很快回到了路邊。
路邊,站著正在打瞌睡的瀋水碧。
沒錯,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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