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啟的內天地之中,一片竹海,兩條大河,二十座神山,組成了他們所看見的一切。

至於外界,李啟則真的擺上了流水席,任由其他人取用。

這條流水席,綿延九十里,各種餐具都是法寶,可以自動更換,清洗,盛菜,各自組成幻陣,任由所有人取用。

其中的食物,酒水取之不竭,除了無法拿走之外,單純的吃,那可以將整個城市的每一張嘴都餵飽。

城市裡的礦工,凡人,還有各種各樣的平民,都蜂擁而至。

但這些都是小事,只是李啟的小小恩惠而已。

他沒有拯救這些人的辦法,但一頓飽飯還是可以輕鬆做到的。

李啟真正的目光,還是放在了那些拿到了請柬的人身上。

“諸位,宴會已開,請坐吧。”李啟的手輕輕一伸,眾人面前頓時出現一排短桌。

短桌之上,主食是名為雲子的米。

雲子,藉火之養,雨露之滋,粒大而甘滑,氣味清芬,性溫無毒,色黃而和,最可以和脾養胃,所謂雲子。

色黃者,得金之氣正也。秋之義取禾與火,禾為眾卉之首,火有成金之功,成金所以成木,所以能成這般良米。

這是武者們培育的良米,武者們最為重視吃食這塊,李啟有些收藏品在內天地裡。

沒辦法,他好吃。

在天下,武者們還有其他育種手段,據說武道所食龍牙米這些寶物,都是他們培育來打熬氣血的,使用可以補足全身。

但那些李啟就沒有了,他暫時還沒有那麼有錢。

主食之後,就是其他的菜餚。

其中六膳、百饈、百醬、八珍,蔬食菜羹,種種拂延整席,備水陸之品,飯菜精潔,讓人大開眼界。

說實話,這裡的很多菜餚,他們見都沒見過。

但光是看其中所蘊藏的精氣,便知道這絕對是好東西。

“各位,入座吧。”李啟笑著說道。

其他人像是接收到什麼命令一般,各自落座,不再去觀看之前的神山,雖然他們呼吸粗重,但還是保持了基本的剋制。

不剋制不行啊,眼前這位前輩,真是強的可怕啊。

“吃吧,還在等什麼呢?”李啟坐到了主位上,微笑對眾人說道。

說實話,現在下面的人,包括冷瀟和水陵城主,都很害怕李啟等他們吃到一半發難,然後說:“哇,你還真吃啊?!”

但既然李啟自己都已經動快子了,其他人也不敢愣著,宴會就在這種震驚,恐懼,尷尬的氣氛之下開始了。

大家各自開始吃飯,一開始氣氛還很僵硬,誰都不敢多說什麼,但似乎是有人想要表現一下,所以刻意大聲說話,活躍氣氛。

李啟也很和善的回覆了對方。

這讓氣氛所有緩解,大家都是人精,都意識到了這種場合必須要儘可能的給李啟留下好的印象。

於是,接下來,便是和孔雀開屏一樣的環節了。

這些人,很有可能是用了自己這輩子所有的情商,來對李啟旁敲側擊。

有的是單純的獻媚,有的則是討好,還有的是清高,亦或者展示自己的才華等等。

他們都有想從李啟這裡得到的東西。

有的是想要借用李啟的力量,有的是想得到指點,有的是要借刀殺人,甚至還有的想拜李啟為師。

如此種種,各不相同。

李啟自己的感覺,就好像來到了百鳥園。喧啾百鳥群,嘰嘰喳喳不停,各種各樣的訴求,各種各樣的直球發言,旁敲側擊,或是高情商,或是低情商,反正如此種種,在他耳畔不斷的鬧騰。

說實話,挺煩的。

這些人中,不乏真的有本事的,也不乏真的悽慘的,甚至還有二者兼備的。

比如其中有一個人,他是下界飛昇上來的,是苦力出身,靠自己的毅力晉升了六品,在之前的七天混戰之中,用計謀手段和自己的實力,搶到了一張請柬,這個人性格剛毅果決,做事手段乾淨利落,確實是個人才。

他一上來就直接給李啟直球,希望能拜李啟為師。

但李啟也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也有純粹的小丑,有個挺漂亮的女人,應該是父輩給的請柬,賣弄學識,炫耀法寶和臉貌,想讓李啟多看她兩眼,甚至還用上了魅術。

不過,李啟依然也只是笑笑而已。

他就這麼溫柔的和所有人交談,不管他們的目的,不管他們的水平和人品。

一視同仁。

如此,一天過去了。

宴會進行到一半,但對於這些人而言,一天的時間還是相當短暫的,畢竟都是長生者,已經習慣於長久的活動了。

這時候,李啟乾咳兩聲。

其他人,不管在做什麼,都立刻抬起頭,停止對話,看向了李啟。

“諸位,我看各位都有許多事情,我雖然分身乏術,不能一一幫各位實現,不過……各位可以看看那邊。”李啟指了指那座神山。

“各位所需的指點也好,財寶也好,想要借用的力量也好,那邊都有,不需著急,人人有份,儘可自取。”李啟一揮袖子,極其瀟灑的說道。

“閣下當真?”

“前輩此言非虛?”

“全都可以自取?莫不是……”

其他人震驚之餘,還是有些膽子大的人,立刻發出了質疑。

但李啟哈哈大笑:“爾等看我像是食言的人嗎?之後你們做什麼,我都不管,不然豈非顯得我這個主人家小氣?”

說完,李啟甩手,身體驟然消失。

在這片富饒之地,菁純的氣,二十座神山,一片竹海,兩條大河,還有一群對李啟有所求的上層人。

而李啟則來到了外面的流水席。

上層人,在自己的內天地之中。

下層人,則在外面的流水席上。

而他同時關注著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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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竹海之中,終於有膽大的出手了。

就是那位李啟覺得很有前途的,從下界飛昇上來,靠自己硬生生搶來一張請柬的梟雄。

他衝向了神山,那裡有道韻震響,而且看起來……這道韻很契合他的功法,雖然他不知道所謂的道韻是什麼,但他知道,只要參悟一下,領悟其中奧妙,那麼對自己的修行恐怕很有好處。

所有人都關注著他。

他上了山,沒有什麼阻礙,也沒有什麼考驗。

他很輕易的走到了山頂,接觸了道韻。

然後……他開始參悟,同時身上的氣息也開始劇烈的提升。

是的,面對五品的道韻,他頓悟了,然後突破了。

這些上層的大人物們,在這一刻瘋狂了。

他們以極快的速度衝了出去,有的去竹林,有的去神山,有的去兩條大河。

這些人沒有任何競爭關係。

正如李啟所說,人人有份,只管自取就好。

在這裡所有的東西,他們都可以儘管拿走,隨便拿,無所謂,李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你們沒有任何搶奪的理由,這裡的資源對每個人來說都是絕對充足的。

李啟相信這一點,因為他用真知道韻掃描預判過。

所有人都拿走自己實際所需物資的一萬倍以上,都不會有任何的問題,儲備絕對充足,每個人的慾望都可以得到滿足。

李啟就靜靜的看著他們表演。

而在另外一邊,外界的下層人們,他們則有著吃不完的流水席。

流水席的規矩也很簡單,李啟說過了,不允許帶走。

但實際上,你帶走也不會有什麼問題,李啟根本沒有設定任何的安保措施,別說帶走食物了,你要是能本事能把盤子一起搶了。

流水席上,早就圍攏了上百萬人,三十里的地方擠得水洩不通,所有人都在儘可能的胡吃海塞。

一邊是李啟賜予那些應有盡有者的全新財富。

一邊是那些飢寒困苦者難以遇到的海量佳餚。

貧窮和富有,強大和弱小,兩個階層的人面對著幾乎同樣的境況。

然後,李啟看見,那些大人物們,開始廝殺了起來。

隨便拿,大家都有,那就等於大家都沒有。

誰都有的話,那就拉不開差距了。

所以,他們開始起了矛盾。

小小的摩擦,死了幾個僕從。

所有人都停手了,生怕李啟出現,責怪他們見了血。

但李啟根本沒有管,他現在正在看外面。

外面,也出現了流血事件。

有人想要端著餐盤,拿走食物,然後有人喊了一聲:“有小偷!當心主人家不讓吃了!”

於是,那個人就被其他人包圍,活活打死了。

很粗暴,很野蠻,但……又很文明?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他們以處死的方式殺掉了一個人,以防止偷竊的行為造成‘主人家不讓吃’。

為了維護流水席的現狀,他們以高度的自覺性,主動統一的維護了現有的秩序,這樣他們就可以吃到飽了。

而在內裡,那些上層人們,現在已經打起來了。

因為李啟沒有管他們的廝殺,他們似乎也琢磨出味兒來了。

對他們而言,這裡是個機會。

弱者,在這裡有機會殺死強者。

比如剛剛那個從下界飛昇,再從苦工晉升的男人,他頓悟之後甦醒,已經殺了四個往日仇家了。

在這裡,強者和弱者的差距被拉低了,同時,他們還有著大量的資源,都可以帶走。

明明所有人都可以拿走,但每個人都做了決斷,這個決斷就是:“殺了其他人,讓自己的勢力獨吞這裡的所有資源。”

於是,合作,分裂,再合作,背刺,暗中結盟,偷襲,伏擊,突破,屠殺。

在短短一天時間裡,李啟親眼看見這三千人再度上演了一出好戲。

在一處資源足夠所有人分享的寶地之中,他們卻依然在廝殺,不為了別的,僅僅是因為要超越別人而已。

李啟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就是‘天演之道’。

天演不在乎資源的總量,也不在乎已有的生活。

天演之道,也就是真龍們,在乎的是自己的地位。

這就是“食物鏈”,這就是純粹的自然競爭,你比我高,那我所有的東西其實都是你的,我擁有再多都是虛的,因為那最終都會屬於你。

所以,必須更高,必須更強。

果然,祝老師當初的評價極為正確。

仙天,就是天演之道以及道門的結合,他們要以天演之道的手段,去完成道門的終極目標。

只是有一點值得商榷,那就是……對仙天的高層而言,也是這樣嗎?

很難說啊。

仙天如果真的想要達成極致的自由,那麼他們就不應該蜷縮在這個世界裡面,他們應該會有充足的理由去開拓外界才對。

再看仙天的戰鬥力,其實是相當爆炸的,不管是九品,還是五品,李啟都能感覺到,這個一品世界簡直恐怖非常。

雖然文明等級略低,但那是因為仙天的先天條件實在是太好了。

天生的一品世界,看看這腳下的仙石,無數人夜以繼日努力挖掘,挖了幾百億年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到現在都還儲量充沛呢。

李啟眼中,仙天的修行者就是一群強大,聰明,而且不死的野獸,還處於原始奴隸制,屬於是使用+15附魔傳奇神器石矛的狂暴原始人。

不能說落後,只能說非常具有……大荒風格。

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李啟依然看見了,那些下層人很快穩定住了秩序,或許是長久以來被管控的結果,他們對於秩序表現的非常適應,服從性相當高。

這也是一種盲從,他們依然在為了自己動物性的生理活動而努力,但總比混亂好得多。

這時候,李啟揮了揮手。

冷瀟出現在了李啟的背後。

剛才,只有冷瀟沒有加入那場廝殺,正相反,看著那般的競爭,她選擇了坐下,開始繪畫。

以往她繪畫,都是面對著李啟,仔細打量,想要觀察李啟的每一個細節。

但就在剛才,她獨自一人,在看不見李啟的情況下,畫出了一幅畫。

畫面分成兩半,左邊的主體,是廝殺的上層人。

左邊的主體,是搶食的下層人。

在這兩邊的上面,則是看不清楚臉貌,身形也非常模湖的混沌之影。

這影子的容貌和神態都看不清楚,只有那一雙眼睛非常清楚。

眼神,漠然的注視著下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