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天寧縣

4.天寧縣

天慢慢黑了下來，這座城市，也開始從它廢於奔命的忙碌，慢慢變成了燈紅酒綠的不夜城。

也是啊，這座城市，一直都有不夜城的美稱，霓虹閃爍，燈紅酒綠，醉生夢死…看著車外來來往往的人，我嘆了口氣，按理說，大學，不應該是迷茫的時候，但是，沒考好的我，即使又拼命讀上了大學，儘管在拼命提升自己，但是，我還是看不到未來…

對國家未來充滿信心，對自己未來充滿迷茫…就是我們這一代…

車還在顛簸，車前邊的人來來走走，上上下下，但慢慢的，車上還是站滿了，前面的人擠來擠去，可後面從我們，卻像遊離於世界之外，就像現在的我，還是學生，畢業之後呢？！未來呢？還有…我…應該…又或者說，我能幹什麼？！

我總有種時不時的無力感，那是心的疲憊…我們這一代，二十世紀末的最後這代，很缺少一個信仰，在新時代與舊時代的夾縫中，社會的壓力，三觀的崩壞，無序的金錢觀，金錢至上，什麼都是錢，生活的疲憊，衝倒的身體能恢復，但是心呢？？

所以我很煩！！內心也一直都空空的，我又為了什麼？？為了…減小家庭壓力吧，我想，我家條件也不好，是啊，金錢至上又如何？還是得妥協。因為，還有家庭的困難，壓力…哎煩，胡思亂想什麼？？！望著窗外車水馬龍，燈紅酒綠，我又想遠了！！直到我感覺左肩有什麼東西靠住了…

我才猛然想起，我身邊還一個人。或許我確實還是太暈車了，只是看著窗外好點，畢竟車內擠氣味又重車又顛…還有，一直獨來獨往的我，還沒習慣身邊有人…

是那個女孩子，我側頭，是一陣髮香，這讓我總是聞著車內皮革臭反胃的我好像一下跳進了桃花源，我突然又苦笑了下，唉，又怎麼樣呢？！還是，別人的女孩子…

車顛簸著，她也慢慢睡著了。表情似乎還帶著點微笑，她人坐得比較偏向我，那邊來來去去的中間坐位似乎離我們很遠…儘管我使勁靠窗躲著，但靠過來的她，手臂還是碰到了我的手臂，她的頭也側靠到了我的左肩上…儘管我們都穿著薄外套，但…我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心跳…

還有我的…

慢慢的，我也靠著窗，睡著了…

這公交車太遠了，從東站過全城，繞到西站，全車共有42個站，正常來說跑一單程，要一個半到兩個小時…

…

睡著了的時間過得很快…等我睜開眼時，昏暗的車內已經沒什麼人了，車到了終點西站前的最後幾個站，這邊路線也荒點，沒什麼人，所以司機師傅一路也沒怎麼停，甚至連車內燈都關了，反正沒人站門口，那證明剩下的幾個都是西站下車的…

但我醒來有一小陣恍惚，好像做了一個長夢一樣，但夢到了什麼，我又記不清…但這時，我感覺到了不對勁…我手裡…有什麼

我低頭看去，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居然左手握住了她的右手，把她手緊緊的握在了我手裡…她手有點冰冰的又有點溫熱，很柔軟很……我趕緊抬頭，才發現她居然側著頭，看著我，臉上露著奇怪的笑容！

原來她是醒著的？！我睡著的時候不知道怎麼沙劈，居然伸手去拉了她的手握著，，她也沒掙扎？！就讓我握了這一路？！那我？！握草尷尬啊…

“咳…哈…哈哈，不好意思…”我只得尷尬打著哈哈，同時鬆開了她被握得有些紅印了的右手…

“沒關係！”她沒笑了，看著前方，只是淡淡的說，“下次想握隨時都可以。”

“…”我沒作聲，啥？！這算什麼？！能隨時握她手了？！這算啥？發通行證了嗎？！人妻女友握手通行證？！我突然很想問她有沒有男朋友…沒有的話，介不介意有個…

但…我又不敢，我…我怕我一問出，這一切，就如同幻影一樣，破碎了…如泡影一樣…消失…

我不懂啊！我又從沒談過戀愛！！我…我…真的…什麼也不懂…

反而女孩子顯得更成熟，平靜，落落大方…

“到了呢…”她輕聲說。是啊，公交拐進了西站大坪，然後開進了裡邊公交大樓樞紐的168候車線…司機開門，我們這零零散散的人下了車…

下車後我問她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我請客，她說不用，不過我說公交才跑了四五十公里，接下來還有三四十多公里呢，她想了想還是要過了我手中剩的燒麥與水，“就這個吧。”她說。看得出來她像是餓了一天了…也行吧，到天寧縣後要不要請她回家吃飯呢？！我又咽了口水，感覺緊張了，開不了口。

想歸想，我帶著她繞來繞去，最後終於在公交大坪外馬路上上了正在等客的市縣809黃公交，這公交是從萬里市西站開往天寧縣南站的，全程實際有46公里，票價10元每人…帶著她上了車，我還是選在最後靠窗的位置坐著，反正也是終點站下…

她也跟著我過來了，我回頭看著她，想著還是讓她坐裡面好點，時間很快，慢慢的，車上又是一滿車人，我還記得之前放假過年回來時，那時這車人都擠死，但好歹還是擠上來了…只是站都站不直，斜靠著門擠回了家…

也沒亂想，女孩子好像也困了，慢慢的，我低著頭，她靠著窗，慢慢的，都睡著了…

這市縣公交不像城區公交那樣走走停停，畢竟路程遠，出了萬里市城區後，就是很長的一段國道省道，車開得飛快，顛簸之中，我感覺我又做了什麼夢，唉，其實不知道為什麼，我這個人做夢十分的頻繁，不做夢的日子屈指可數，而且有時候，一夜之中，能做四五個夢…而且，那些夢，都很真實…

只是我…每次醒來，夢境記憶，都是破破碎碎的…

我是被司機師傅叫醒來的，我一睜眼，外面天都黑了，車內也是一片黑，司機大叔站前面推了推我說到站了，下車了，他要關車門…我連忙哦哦，擦了擦眼睛，看了看身邊裡面，楊雪還倚靠著窗安靜的睡著…不知道為什麼…我有點，不想叫醒她…

到了天寧縣，我們…也要分開了吧…分開了，而且，永遠…我，我要不要喊她回家吃飯呢？！

可是…我家環境也不好啊…畢竟在山村裡…和她長沙男朋友相比，我可能連毛都算不上吧…

…我…

我還是叫醒了她。領著她。下了車，站在天寧縣南站公交大坪裡，我心直跳著，要不要開口，開口去問問呢？！我…

“謝謝你了！”她說，“非常感謝，現，之後要是還能遇到，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可以找我啦…車費之後我賺了錢再還你，抱歉，辛苦你了…”她頓了頓，又說，“那我…先走了”

說著她看了看我，轉身想走，但還沒邁兩步，不知道我那來的勇氣，居然敢伸手上去，牽住了她的手…她身體好像一僵，回頭，“沒關係沒關係，，那個…要不要去，去我家吃個飯，反正，都這麼晚了…”

她好像愣了下，但也感覺沒怎麼猶豫，“好啊。”她微笑著說，只是一會表情又淡了下去“只是…我沒錢送什麼東西哎…”

“不用了，送什麼呢，我就說帶同學回家吃飯”我笑著說，也沒鬆開她的手，她也就讓我這麼牽著，出了站…

我tm二十年的單身狗了，今天，真tm有種！！我心想，哈哈哈！頭一次這麼主動，頭一次…遇到了…那個女孩…

也許是吧，就像孤獨的人，總有另一個一樣孤獨的人在等待著

你一個人孤獨的等待著，但有的人等待了一生，她也沒有來…

我等了二十年，她來了…

我心中突然一笑，天烏漆麻黑的…

“有點遠哦。”我回頭說。

“沒事啦，我能走！”她笑著說，我心中有種特別的感覺，好像，她在我邊上總是在微笑哎？好甜！

“哦，對了，你松下手”她突然說。

我停了下來趕緊鬆開了手，心又沉了下，但沒表示出來，只回了聲，“好”。

“嗯”，她嗯了聲，但她腳步沒停，我就小跑追上去站她身邊，一起走著，只見她從手腕上拿出一個黑色的髮套，用小嘴咬著，手在腦後理束著頭髮，人又在左顧右盼的，很快，她把頭髮束成了馬尾，漆黑色的長髮與修長白皙的後頸，顯得幹練十足，我感覺一瞬間恍惚，像是跟在一個白領女經理或女秘書後面，又像個女博士女醫師…

很快，她束好頭髮好，好像發現了什麼，回頭拉著我走就跑…我就傻傻的跟著…跟著她到了南站夜市一條街，一個水果攤前，她問了問價格，夜裡特價，接著她又挑了一些橘子一些蘋果，湊了十元，然後她又悄悄拉我到邊上，說借我10元，我倒是毫不猶豫，能被女孩子需要那對男人來說是很自豪的，尤其還是喜歡的女孩子！她笑了笑，說欠我22元和幾個包子了。

付了錢沒走多遠，我爸就來電話了，說回家吃飯來接我了，我嚥了口水回了句好。但…我爸只會騎三輪車，還拉過潲水有點髒，這女孩子不會嫌棄吧…或者，打個的過去？可我…打得少哎？！

看著女孩子，她發現我在看她，又轉頭看著我笑了笑說，“怎麼啦，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沒…臉上，…就一個好看的女孩子…”我小聲說著。

“嘻…我面前也一個帥哥哎！”她突然伸手摸了下我臉，“很帥…又高又帥，只是…要好好保養下啦。”她說著。“多注意下補水，固水。”

“哈哈，有空…教教我唄？”我笑著說。

“行咯，沒問題，等我賺錢了送點護膚品給你，幫你保養保養”她笑著說，劉海飄飄著，真漂亮啊，我心想，如果…如果能娶到這樣的女孩子，死也值了…

…但，做夢呢…我這種…

“那就…未來麻煩你了，小雪…”我輕聲說著，儘量保持正常的說話感覺，我感覺我有時太緊張了，緊張得有時手腳都會不協調…高中就是這樣，一個人在涼粉店角落吃涼粉時，背對著外面的我並不知道店裡都坐滿了，直到後面一個高二學姐與另一個女生進來了，沒地方坐，就走了過來…坐到了我對面，我當時就緊張了，而且我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就是我們學校的學姐，還是那個經常在火車站等車時，與男朋友旁若無人一樣熱吻半天的那個女孩子…車還差多久她們就吻多久…差兩分鐘吻兩分鐘，差兩小時居然也能吻一起兩小時……

有情人終成眷屬，單身狗親眼目暏。

所以當然緊緊的我吃著吃著，手抖得還把涼粉碗抖翻了，還好是一次性的碗，我直接撿著扔垃圾桶，但桌上子倒了一片，雖然涼粉涼湯不多但…電光石火中，我趕緊轉身拿擦布擦了擦桌子，又發現湯流地上了，傻了巴唧的我又蹲地上擦了擦，又發現湯還測到了學姐的粉色帆布鞋上，我居然傻了巴唧的握著她鞋子去擦，她倒沒說話只是側頭看著我，表情有點驚訝，我也像是反應過來了，我碰了別人？！還是女孩子，我臉本就紅成太陽了，嚇得我放好擦布就跑了…

想想還真是尷尬…

但現在成年了，還好了，沒那麼…傻了，手忙腳亂的，真傻…但，我生活中本來就沒接觸過女生…一旦心跳加速，我就跟傻了巴唧神附體了一樣…傻了巴唧的…

“嗯…”她只是淡淡應了聲，我感覺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個，我來幫你拿吧…”我說，看著她。她看了看我，點了點頭，把一袋水果給了我。

這時，後面轟轟轟的聲音來了…那熟悉的…

我回頭，果然，是我爸的三輪車，我爸騎了過來，停在了我旁邊，看到我旁邊還有一個女孩子，我感覺我爸倒是一愣了，可能他想不到我居然還能帶女孩子走…看來是親爹沒錯了，聽說我爸剛到我媽家時，人都緊張得躲柴火堆邊了去…

我伯伯大姑也在。我爸的三輪車焊了個篷，能遮風擋雨，哦不能遮風，沒有門，現在我伯伯和大姑分別坐在了三輪車的左右邊…他們還在笑，我大姑還在問我這女孩子是誰，我只能傻笑說是同學…

我往後看，我爸三輪車斗裡裝了七八袋餵豬的糙米，我問才知道我爸是在拖了豬食米後，又接了我大姑伯伯到家裡去，晚上燒擂茶喝，我爸叫我上車，但又不好意思問這女孩子…

我回頭看了眼她，楊雪對我爸叫了聲叔叔，我又回頭介紹，這是我伯伯，這是我大姑，她都禮貌的喊了聲。我大姑還問要不要一起去吃飯，說著她就要下車讓她坐，我說我喊了她的。她也連忙說大姑你坐，她看了眼我，說我們坐後面。

我感覺她一點都不覺得尷尬，她從口袋裡翻出兩張衛生紙，貼車欄杆上面，畢竟欄杆有油，接著她踩車後輪上翻到了車裡，又回頭伸手接我，我臉上不自覺的笑了，真的，女孩子沒一點嫌棄…像是，真像是…為我量身定製的…我的女神…

我一手提著水果，一手讓她接著我拉了上來，我喊了聲，我爸和我伯伯大姑還在笑著談論，說我怎麼怎麼了…車也啟動了，往我們租住的山村駛去…

我和她面向著車尾坐在米袋上，米袋很乾淨，所以也無所謂，回去也得七八公里，要點時間，所以我們並排坐著…

有點靠在一起，我很想再拉下她手，但…但，我最後也只側頭看著她平靜，溫柔，漂亮的臉，，我們未來會…怎麼樣呢？！

車子左繞右繞，又上了幾個大坡，我們租住的地方在一個山上的半山腰，有些偏，但其實也沒那麼偏，因為大概在我們這山鄉道平行1公里多的地方，就是縣城二環線邊，說白了，這地方只是沒有被開發，很荒，實際並不偏…

但說那麼多，現在還是很荒蕪的，只是兩邊偶爾有住的人家，但往裡面越少…

車上了最後一個坡之前是個小下坡，我倆乾脆是半躺在米袋上，吹著風，突然她小聲的哈哈笑了…我看著她，也笑了…

“好愜意啊…”她突然開口說，“有家人…的感覺，真好…”她像是在自言自語，聲音也慢慢小了…

我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心突然痛了下…也是，這個女孩子…她…，她能成長到這麼大，想必是吃了很多我無法想像的痛苦與苦難吧…現在這一刻，我真的想將她擁入懷…告訴她，沒事的，從今往後，你有我了…你不再是一個人…

但我咬碎了牙，也沒敢摟出這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