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樓。

燈叔面色沉鬱的咬著菸嘴。

劉大先生坐在對面。

溫聲勸道:“現在的小孩,與咱們那個時候不一樣了。哪裡能明白你的苦心?

“你說你也是,既然想給他謀個前程,直接跟人家說嘛,搞得人家孩子不理解,你自己又在這裡生氣,一把年紀了……”

燈叔從鼻孔裡擠出聲悶哼。

轉頭衝門外喊道:“把阿壽找來,我有事與他說……”

劉大先生苦笑搖頭,提起茶壺,替燈叔面前的茶杯滿上。

壽哥正好進來:“燈叔,你找我?”

“你去安排一下,讓咱們這邊的好手做好準備,明天讓那小赤佬見見厲害,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壽哥愕然問道:“那葉問那邊?”

“你先把不邊安排好,讓他知道,老子這金樓也不是他想來就來的地方。”

燈叔沉著臉,從頭到尾連名字都沒有提。

但在場的兩人,對燈叔口中說的誰,卻是心知肚明。

壽哥嘴唇動了動,還想再說點什麼。

劉大先生擺了擺手,笑道:“你就這麼去安排就是了。

“葉師傅這兩年打遍佛山,號稱無敵。咱們這點子本事,一個個上的話,給人家的幫助不大。

“給那臭小子點教訓還是沒問題的,我看那小子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壽哥點點頭道:“那成,等葉問來了,直接帶他上樓,羅……小子那邊,就攔著,能打上來算他的本事。

“若是連門都進不了,明晚上樓也是自取其辱!”

就在壽哥準備出去時,燈叔忽然又開口問道:“小赤佬把那船貨給了最近回來的那個周清泉?”

壽哥輕輕一笑。

心中忍不住暗歎,明明心底挺關心的,偏偏還嘴硬。

點頭道:“是的,阿勇把船交給他之後,那小子直接弄死了婁四達,然後連船帶貨給了周清泉。

“現在應該快送到汕頭了……”

燈叔點點頭。

周清泉是從南洋歸來,如今去南洋,需要在汕頭轉大船。

看來他們是打算將那批煙土送到南洋去了。

壽哥小心問道:“咱們要不要警告一下姓周的?”

燈叔一瞪眼:“警告什麼?害人的東西,算他小子還有點分寸,知道往外送。要是敢留在國內,老子親手大耳刮子抽他……”

劉大先生與壽哥對視一眼,搖頭苦笑。

燈叔真是年紀大了。

早幾年以他的脾氣,羅橫敢在他面前那麼講話,只怕兩人當場就要動手。

如今卻如一個老小孩般,自己生悶氣。

還不肯在羅橫面前露怯,不讓其他人告訴羅橫事情的真相。

“對了,燈叔,那個叫什麼三浦的東瀛人,剛剛又來了,想要見你。被我讓阿勇擋了回去……”

壽哥忽然說道。

劉大先生與燈叔齊齊皺眉。

“燈叔,東瀛人可沒安什麼好心吶……”

燈叔點頭沉吟:“當年在黃埔灘,法租界的鬼佬老子都不怕,還怕小東瀛?

“想在佛山搞風搞雨,就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話說的硬氣。

但是屋裡的幾人,面色卻是凝重下來……

羅橫回到墳前,三師兄已經將竹藍中的香紙都拿了出來。

羅橫蹲下身子,幫著拿出祭品。

“師弟,那姓張的從前是跟著師傅投奔松坡將軍,也算是條漢子,但是在松坡將軍死後。

“此人本性就暴露了,糾集一幫人,進山做土匪。你可千萬不要和他牽扯過深……”

大師兄霍慶雲蹲到羅橫身邊,沉聲道。

羅橫笑道:“師兄放心,他能來我爹墳前祭拜,也算是有心了,隨便聊兩句而已。”

心中總算知道,大師兄為何對張牧之表現的極為排斥了。

按張牧之的樣子,此時大概四十來歲。

當年應該比老爹羅禮小一輪。

老爹有從小打下的功夫底子,又有保護過孫先生的資歷。

在軍中應該地位不低。

張牧與羅橫說話時,提及老爹的語氣也比較尊敬。

想來當年二人關係也不錯,後來松坡將軍病逝,兩人歸國之後,對未來的規劃產生了分歧。

以老爹留洋經歷,又從小在拳館習武養成的價值觀。

最終選擇去了魔都,尋求所謂的國際援助。

與張牧之分道揚鑣時,兩人很可能爆發過爭論……

這種事情,無非就是各有各的想法而已。

以羅橫的思想來說,倒是認同張牧之的選擇多一些。

轉頭看著幾道人影漸漸遠離,最終消失在樹林之間。

羅橫默默思忖,剛剛已將原本他們進入鵝城的方法告訴了張牧之。

以麻匪們的訊息渠道,應該能打聽到馬邦德上任的路線……

至於後面張牧之會怎麼做,馬邦德與鳳姐會不會如原劇情中那樣被劫,羅橫可就不想管了。

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

三人準備完畢。

大師兄目含悲悽,跪下磕頭。

羅橫順勢也跪到師兄旁邊,怎麼說也是這具身體的老爹。

若穿越之後,人還活著。

作為一個成年人,讓羅橫當面叫爹,羅橫可能難以接受。

但是如今人死如燈滅……

跪下磕個頭,倒也是應當!

“師傅!您老人家的仇小師弟已經報過了,您老人家可以安息啦!”

霍慶雲語帶哭腔,𠳐𠳐𠳐磕在硬石板上。

看得羅橫一陣呲牙……

祭拜結束,山腳下。

羅橫忽然道:“師兄,我有點事情去處理一下,你們先回去吧。”

霍慶雲有些擔憂的看了看羅橫,欲言又止。

羅橫衝他笑笑,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而去。

身後,三師兄王化瞬輕聲道:“師兄,我怎麼感覺小師弟好像變了,有時候我都不敢認……”

霍慶雲的目光跟隨著遠去的羅橫。

輕聲嘆道:“長大了吧!”

羅橫揹著手,一路走著。

沉默想著心事……

其實他今天也沒什麼正事要辦。

只是剛剛見過張牧之,讓羅橫忽然有些感觸。

張牧之那樣的人,儘管已經淪落為匪,卻還奉行他自己的抱負。

雖然有些理想化,最終身邊的兄弟朋友都離他而去。

落得個孑然一身。

從某些方面來說,他那種人又很偉大!值得敬佩。

不知不覺間,一陣微風吹過。

羅橫驀然回神,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碼頭附近。

抬頭看向水面,寬闊的視野,讓羅橫的心情舒暢不少。

長長的舒了口氣,目光落到左近停泊的一條汽輪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