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燈下

“他來這裡做什麼？”

巷口張牧之瞪著眼，看清車上下來的易默成，皺眉問道。

只是身邊幾位，誰也沒有看明白。

臺階前。

易默成看著渾身衣衫，都已經殘破不堪的羅橫。

笑道：“你要不要先找個地方處理一下？”

羅橫輕笑：“不用，只是一點小傷，無傷大雅。你想談什麼？”

這個時候，易默成忽然找到自己要談話，羅橫其實也很好奇。

“那去哪？”

易默成回頭看看撞到臺階上，凹進去一大塊的車頭：“車子應該還能開，咱們換個地方？”

羅橫點了點頭。

倒不怕易默成對自己不利。

以羅橫現在的修為，十米之內就算易默成帶著槍，羅橫都有把握解決對方。

更何況，同乘一輛車？

羅橫也相信，以易默成的為人，幹不出在汽車上裝上炸彈，與自己同歸於盡的瘋狂事情來。

等羅橫上了汽車。

易默成回到駕駛座上，倒退一截，汽車再次碾過一具屍體。

經過師兄與張牧之等人的身邊時。

羅橫手探出車窗，對幾人擺了擺。

易默成沒有出聲，汽車迅速駛過……

“他們什麼意思？羅橫怎麼跟著那傢伙走了？”

張牧之有些傻眼。

霍慶雲皺眉，若有所思……

汽車一路疾馳，很快便到了路口。

經過一輛開著燈的車旁。

羅橫分明從車窗內，看到了武六姐弟與馬走日三人。

只是汽車沒有停留，繼續前行……

“你想談什麼？說吧……”

一場大戰剛剛結束，羅橫懶懶的靠在座椅上。

易默成把著方向盤，雙眼看著前方。

片刻後，才緩緩說道：“我知道你不是一線天。”

羅橫撇嘴，並沒有爭辯。

“你做事一點不像朝天宮的風格。”

易默成繼續說著：“我調查過你，在來上海之前，你一直生活在佛山，你四位師兄，四師兄去了港島，大師兄和三師兄這幾年也一直在佛山。

“所以，那位傳聞中，去了南京應天府做生意的二師兄劉雲橋，才是真正的一線天是吧？”

羅橫笑了笑，直接點頭：“你都已經猜到了，我還能說什麼？”

易默成自嘲的笑了笑：“如果是一個月前，我猜到這件事，或許還有想法，讓人去佛山找你們，利用你們對付一線天，現在嘛……呵呵……”

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羅橫皺眉：“不是，你突然找到我到底想要談什麼？我澡都沒洗，可不想陪你這麼東扯西拉的胡扯。”

易默成深吸口氣，忽然問道：“你能不能與我說說，你在佛山覆滅福清幫，又跑到鵝城殺黃四郎，到了上海又跟那些幫派死磕，究竟是為了什麼？”

羅橫輕笑搖頭：“我就算直說了，你也聽不懂。”

尼媽，哥們是想刷寶箱，這玩意兒連師兄弟們都不能說，能跟你說麼？

易默成自嘲一笑：“也對，我這樣的人，在你看來，就是個漢奸賣國賊，你瞧不上我也是應有之意。”

什麼情況？

羅橫真被這傢伙搞糊塗了。

上回在珠寶店裡，嚇了這傢伙一回。

按理說易默成這樣的人，應該躲的自己遠遠的，這回偏偏還主動送上門來。

邀請自己與他同車而行不說，說話也是雲山霧罩的。

“你有什麼話，不妨直說了吧，再跟我這兒繞彎子，我可走了。”

易默成偏頭看看羅橫，好奇道：“以你的為人，你我現在這麼近，我送到你面前，你不打算殺我？”

羅橫心道，若是想殺你，上回拿到黃金就順手捏死了。

這不是為了拿軍火麼？

想到軍火，羅橫忽然福至心靈。

這傢伙表現的這麼反常，不會是因為，王佳芝出的陽謀生效了吧？

這麼一想，所有的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其實這件事情，說起來也很簡單。

按朝天宮在上海情報負責人老吳的說法，易默成上一次故意讓王佳芝送名片，其實就已經表明了自己想要改弦易轍投誠的心思。

正常情況下，這個時候應該與朝天宮秘密接洽完成了。

只是事有不湊巧，老吳與易默成有滅門的深仇大恨。

根本沒打算接受易默成的投誠。

就算沒有羅橫橫插一手，搞死了老吳。

易默成傳遞的意圖，老吳也會隱瞞下來，不會上報。

現在有了這麼長時間的拖延。

王佳芝又跟著羅橫走了，易默成遲遲沒收到朝天宮的回饋。

聰明人一般都是想得多。

以易默成掌管汪偽集團諜報工作的性質，比一般人想的更多。

他的位置如此重要，已經明確表達了自己想要投靠的意思。

無論如何南京都不可能沒有反應。

唯一的解釋，當然就是情報傳遞，在中間的某個環節出現了偏差。

於是這個時候易默成突然主動來找羅橫，也就順理成章了。

想明白了這一切，羅橫反而不急了。

“我殺你做什麼？大家都是華夏人，何況咱倆還坐在同一輛車上……”

羅橫懶洋洋的說了一句。

易默成的眼神閃了閃。

還是那個意思，越是聰明的人，越喜歡琢磨。

坐在同一輛車上？

這不就是和那句大家在同一條船上是一個意思麼？

易默成點頭笑道：“你這麼說也對，大家以後或許還會是同事。”

什麼就是同事了？

不待羅橫說話。

易默成又道：“你這一趟大老遠的到上海，其實是你二師兄邀請的吧？

“我們的人打聽到，有疑似劉雲橋的人之前曾在佛山短暫露面。”

羅橫怔了一瞬，隨即明白過來。

這裡面怕是又有些誤會。

這年頭的通訊，畢竟沒有後世發達。

這種遠距離通訊，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電報。

而且佛山又不在汪偽勢力的控制範圍。

對方在佛山的暗諜，通訊不可能長篇巨卷的事無鉅細。

車子停到一處偏僻無人的路邊。

易默成關了車燈。

黑暗中看不清易默成的臉色。

只聽到他長長的吐了口氣，幽幽道：“我有一批東西，想要交出去。不過朝天宮的人，現在我信不過。”

什麼東西？羅橫能想到的，便是那批軍火。

媽的，莫非這傢伙真打算主動交出？

羅橫差點笑出聲來。

易默成頓了頓，補充道：“包括你那位二師兄，我自己在陰溝裡呆的久了，對朝天宮那些人做事的手段，很瞭解……”

羅橫點了點頭，想起這個光線下，對方根本看不清。

於是又從鼻子裡：“嗯。”了一聲。

易默成繼續道：“在瞭解你這段時間所做的事之後，確實是與我們這些搞情報的不一樣。

“你這樣的江湖大俠有熱血，且你在金樓當眾說的那番言辭，武林泰斗宮保森也認同。

“我選擇相信你的愛國之心。”

羅橫再次嗯了一聲，反問道：“你都知道我不是朝天宮的人了，跟我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易默成輕嘆道：“沒辦法，我找不到信得過的人。

“我可以把東西給你，你是想辦法替我轉交給南京也好，還是另外聯絡別的什麼人接手也罷，就當是我做為華夏人，最後的良心吧。”

羅橫暗暗撇嘴，這樣漂亮的話，羅橫自己就經常說。

易默成幹諜報工作久了，覺得諜報戰線的人心思深，信不過。

羅橫也一樣，自己編瞎話忽悠人的次數多了，對這種話語，天然敏感。

不過管他後面是什麼打算，送到嘴邊的好處，當然要先吃下。

反正無論對方想要什麼，羅橫是不打算兌現的。

易默成繼續說著：“這是一批海外援助的軍火，數量足夠裝備一個美系裝甲旅，全都是當今世界最先進的武器。”

羅橫都快樂出花來了。

若不是車裡現在光線漆黑，羅橫現在樂呵的樣子，只怕都要被易默成看出破綻來。

易默成繼續說著：“南京到上海來交接的其中一人，是我的老同學。

“我熟知他的家庭情況，用他老家的家人做威脅，才獲得情報。呵呵，卑鄙吧？”

羅橫嗤笑：“可以理解，畢竟你也說了，陰溝裡呆的久了，行事有些不擇手段嘛。”

易默成沒有再出聲，沉默了許久。

如果不是王佳芝分析過。

易默成這樣的特務頭子，刑訊逼供的手段起不了作用。

羅橫都快忍不住，直接拿下他問話了。

就在羅橫的心焦中。

易默成終於再次開口：“我知道你這樣的江湖大俠，瞧不起我這種人。

“不過也沒關係，反正你現在也算是幫朝天宮辦事，以後有很多機會，接觸這樣的齷齪，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想讓你現在就認同。

“只是想讓你知道，這批東西的重要性。

“東瀛人也一直在找這批東西。如果當初，我獲得情報之後，第一時間就交給他們，我的處境會比現在好很多。”

羅橫語帶好奇：“那你為什麼沒有交？”

呲的一聲，一根火柴被劃亮。

照亮了易默成的臉。

易默成點了顆煙，重重的吸了一口，笑道：“哪有妓女會將自己撿到的錢包，交給嫖客的道理？”

羅橫咧嘴輕笑，這傢伙還真他媽蠻清醒的：“說了半天，你把東西究竟藏哪兒了？”

菸頭明滅不定，照得易默成的臉上，也有些陰晴。

片刻後，他才緩緩道：“東瀛人在上海建了幾處倉庫，囤積軍械物資，應該是為他們發動戰爭做準備。”

羅橫愕然：“你是說，你將東西藏到了東瀛人眼皮子底下？”

易默成輕笑：“他們自己的倉庫，當然不會認真搜查？”

羅橫不得不佩服這傢伙的膽色了。

如果不是聽易默成親口說出來，誰他媽會想到。

所有人都在尋找的東西，居然就在東瀛人的倉庫裡？

羅橫狐疑問道：“照你這麼說，東瀛人為發動侵略囤積的物資，倉庫必然看守嚴密。

“現在想要取出來，也不容易吧？你告訴我這個訊息有什麼用？”

易默成輕輕搖頭嗤笑：“偷偷放進去，偷偷取出來確實不容易……”

羅橫心領神會。

東瀛人畢竟還沒有正式發動戰爭。

囤積物資也只是悄悄的進行。

真要撕破臉，上海還是在華夏人的手裡，東瀛人並沒有駐紮大規模的軍隊。

不顧後果的話，想要搶出東西來，辦法還是有很多的。

“何況，那批東西可不少，裝上火車起碼要一截車廂，我送進去，前後花了一個多月。

“想一次搬走，除了強搶也沒其他辦法。”

易默成繼續解釋著：“我將這個情報交給你，東西就在那裡，怎麼取，能不能取就不關我的事了。”

羅橫心中冷笑。

易默成確實可以不用操心後面的事情。

反正他的位置是七十六號的特務頭子。

位置重要無比，就算沒有這批軍火存在，他想要投誠。

無論哪一方，都會接受。

多了這批軍火，只是讓他更快獲取信任而已。

在他那個位置，只要能順利接洽上，後面有的是機會體現自己的重要性。

不過……

羅橫忽然問道：“所以，你今天突然找到我，就只有這些了？”

易默成怔了怔。

長期諜戰工作的經驗，讓他敏銳的察覺到，羅橫的語氣有些不對。

不過還不等他反應過來。

忽然感覺到脖子一緊。

緊接著，便聽羅橫聲音調侃的說道：“既然知道東西在哪了，留著你也沒用了是吧？”

“不……不是的……你難道……就沒想過……我現在是……七十六號的負責人……留著我的作用更……大？”

脖子被卡住，易默成說話有些艱難。

好不容易說完了這段話。

羅橫冷笑：“對很多人來說，你的作用都無比重要，不過對我來說，你他媽死了更乾脆。”

說完也不再等易默成繼續說話。

羅橫掌心一握，直接捏斷了這傢伙的脖子。

殺完人之後，羅橫只覺得一陣暢快。

早他媽想捏死這傢伙了。

下車，將易默成的屍體從車上拖下來，直接扔到道旁的臭水溝裡。

羅橫開著易默成的車子。

直接趕回四馬路附近。

隨意找了個不起眼的小巷，將車子棄了。

步行回到薈芳樓。

剛剛進門，王佳芝便迎面撲了上來。

“你回來了？”

羅橫的臉上掛著淺笑，輕輕擁著王佳芝。

隔壁的霍慶雲等人聽到動靜，立即過來。

幾人神色複雜的看著羅橫。

“師弟，你終於回來了，你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

羅橫淡笑道：“師兄，等會我有個好訊息要跟你們說，不過我得先洗個澡。”

王佳芝依依不捨的從羅橫的懷裡出來。

霍慶雲有些無奈的看著羅橫進入盥洗室。

洗澡也不急於一時啊，大家等的這麼心急。

先把話說清楚好不好？

幾人也只能等待。

片刻之後，羅橫換了一身乾淨整潔的衣服出來。

張牧之早已經等的不耐了，急急道：“說吧，有什麼好訊息？”

羅橫淡淡笑著：“易默成死了，我剛剛動的手……”

“什麼？”張牧之騰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身，吃驚的看著羅橫。

王佳芝錯愕抬頭。

劉雲橋一臉懵逼。

只有霍慶雲絲毫不關心這個話題，反而問道：“師弟，你的傷要不要緊？下次可不能那麼莽撞了，明知道有埋伏，還敢那麼衝進去……”

羅橫給大師兄一個放心的眼神：“我沒事，其實根本沒受什麼傷。”

霍慶雲還是放心不下，繞著羅橫看著他身上。

羅橫都有些無語。

自己最嚴重的傷其實就是在肩頭被扎的那一蝴蝶刀。

現在傷口已經癒合了，加上穿著衣服，哪裡看得出什麼？

“喂，羅小子你說清楚，不是商量好的，要讓易默成交出那批軍火才動手的麼？

“你怎麼現在就把人殺了？那現在我們他媽的去哪找東西？”

張牧之不解的追問著。

羅橫好整以暇的說道：“你急什麼？我當然是已經知道東西在哪，才會動手的啊。”

這下眾人更驚訝了。

連霍慶雲都停下了動作，看著羅橫，等著他繼續解釋。

羅橫笑道：“姓易的已經把東西藏哪兒的情報告訴我了。”

“為什麼？”張牧之下意識的問道。

隨後似乎是覺得，這個問題其實不重要，又追問道：“藏哪兒了？”

羅橫笑著：“姓易的給所有人都玩了一出燈下黑，把那批軍火，送進了東瀛人在虹口的倉庫裡了。

“至於他為什麼告訴我，哈哈，當然是因為，我羅橫嫉惡如仇，為了上海百姓，孤身與青幫那些的黑惡勢力戰鬥到底的決心。

“讓易默成相信，我有真正的俠義精神與愛國情懷，是值得信任的人啊。”

房間裡眾人都目瞪口呆。

片刻之後，還是霍慶雲出聲嘆道：“師弟你有狹義之心是好事，不過以後還是要多注意安全，就算是想要對付青幫，也不必如此激進……”

張牧之也點頭道：“是啊，大家都知道，你平時做事看似荒唐，其實是真正的心懷大義。

“以後注意點兒方式方法，千萬不能太沖動了……”

羅橫肚子裡都快笑瘋了。

這個時候，只怕自己說出，自己真實的目的，只是為了刷寶箱，他們都不會信了吧？

王佳芝眼中閃著星星，看向羅橫的目光，都快溢位水來。

哪個女子，又不希望自己認定的男人是一個大英雄呢？

幾人又輪番的囑咐了一遍，讓羅橫以後一定要注意保護自己，有什麼打算多與大家商量著辦。

無形之中，大家對羅橫的態度，都多了股敬重。

“好了好了，這件事情已經結束，現在的問題是，咱們怎麼把東西從東瀛人的倉庫里弄出來……”

羅橫止住大家的感慨，將話題再次拉回正軌。

幾人皺眉沉思。

這時王佳芝忽然開口道：“我倒是有個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不如說出來，大家參考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