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學我者生，似我者死

“丁師傅…丁師傅？”

“啊？呃……不好意思，走神了。”

丁連山抹了一把臉。

稍稍鎮定了些。

不能怪他堂堂八卦門大師兄沒有定力。

實在是面前的羅橫名頭威力太大了。

羅橫所不知道的是。

這一回宮保森出宮辦差，早已經打定主意不回來了。

要辭去御前侍衛的工作，到江湖上闖一闖。

在安慶遇過羅橫之後。

便已經託快船送了信回來。

將羅橫當日在安慶府的所做所為，都說的詳細。

丁連山此時感覺，自己就好像一隻可憐無助的兔子，在與一隻兇惡嗜血的猛虎坐在同一桌。

與之相反的。

羅橫有種別樣的趣味性。

想當初，見這位丁宗師的時候，自己可是從氣場，到實力上，都被對方碾壓。

想到丁連山對自己的那些指點。

羅橫心中一動，忽然開口問道：“丁師傅是八卦掌大師兄，想必對拳法有獨到的理解。

“不知對化勁如何看？”

丁連山怔了怔。

心中暗凜。

連忙笑道：“當不得師傅的稱呼，羅先生直呼本名丁連山即可……”

嘴裡說著話，神情卻已陷入思考。

他最近確實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實力已經到達了一個瓶頸。

也就是達到了傳說中，出神入化的門坎。

多少習武之人，終生便被卡在這一步。

跨過去，從此便是江湖絕頂。

就算與李慕白、蘇察哈爾燦那樣。

自小修道參禪，或者傳說中，受到神仙眷顧的人一樣。

成為超凡脫俗中的一員。

邁不過去。

從此實力便只能在目前狀態停留，再無寸進。

到了五六十歲時，過了體力巔峰，只能感受著自己一天天的老去。

最終還要忍受著壽終之時，那非人的散功痛苦折磨。

身為八卦門的大師兄，丁連山自然有著完整傳承，對於出神入化，足夠了解。

可是，修為突破這種事情，瞭解是一回事。

真正想去選中最適合自己的那條路，卻是無比的困難。

一時間，丁連山被羅橫這個問題拉入了糾結之中。

羅橫見他出神的樣子。

也不著急，默默等了片刻。

忽然老神在在的淡淡開口：“拳練在形，勁練在人……”

丁連山渾身一震。

猛的抬頭，看向羅橫。

這一刻，他已經忘記了對羅橫那些事蹟的害怕。

兩隻眼睛，如同見鬼一般，直直瞪著羅橫。

急急問道：“還有呢？是不是後面還有？”

羅橫笑而不語。

丁連山急切的不行。

屁股都已經離開了凳子。

躬著身子，看著羅橫，片刻之後，忽然回過神來。

站直了身體，移開身後的凳子。

鄭重拱手，對著羅橫恭敬彎腰。

“還請羅先生不吝指教，丁連山若有所得，往後必以師禮待之……”

不能怪丁連山表現的太誇張。

出神入化，這一步不知難倒了江湖上多少一時驚才絕豔的天才。

他如今正好便被卡在這一步。

只覺得前方無路，迷茫至極。

這就好像一個在沙漠中，走了許久的旅人。

早已經飢渴難耐。

這個時候，正好有個人手裡提著一隻透明的水袋走過來。

隨口便說一句，知道距離這裡不遠處，哪裡有一片綠洲，那裡的水，多到可以游泳。

丁連山哪裡還繃得住？

羅橫也不是刻意要刁難丁連山。

好歹老爺子在前一世，對自己的幫助還是很大的。

而且，這點理論還是人家自己悟到的東西，傳給了自己。

這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伸手扶起丁連山，便直接道：“拳練在形，勁練在人之後確實還有，便是意練在神。

“拳法一道，我本也瞭解不多。能夠說給你聽的，便只有這麼多了。你自己慢慢體悟吧。”

丁連山面露感激。

“羅師傅這一番話，對連山來說，無疑是傳道授業之功。

“古人云，朝聞道，夕死可矣。連山無以為報，願尊羅先生半師之禮，請先生受此一拜！”

丁連山說著話，又要躬身下拜。

羅橫哪能真讓丁連山拜自己？

連忙攙住對方手臂，不使對方彎下身去。

笑道：“我說這些，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算不得什麼。

“如果你真想感謝，我這裡倒是有件事，想要託你幫忙。”

丁連山不假思索道：“先生請說，連山自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羅橫搖頭道：“用不上，用不上。

“這件事說來也不難，就是要你替我去一趟南方……”

說著，羅橫翻手取了本薄薄的小冊出來。

這一路上，後半程沒有鬧事。

又隱隱有感覺，自己距離脫離這方世界已經不遠。

羅橫便根據自己的回憶。

整理了一些純粹理論性的東西。

無非就是後世從中學課本，以及後來網路刷短影片什麼的，積累的一些知識。

羅橫所記的也沒那麼系統化。

只要自己想到的，便都一一寫下了。

對於丁連山的人品，羅橫覺得還是可以相信的。

上一個世界，丁連山為了同胞出頭。

當街斬殺東瀛浪人，導致自己被軍閥與東瀛人連手追殺幾十年。

大半輩子，漂泊流浪。

可以說際遇慘淡，堂堂一代國術宗師。

有家不能回，在江湖中，除了少數知情者。

連他的名號都沒有聽說過。

可謂是令人唏噓。

“丁老哥，這書冊，請務必送至佛山沙河鎮，一位叫作方天的人手中。

“並與方兄弟交代，羅橫另有要事去辦，近期內可能沒有機會回沙河。

“日後若有機會，待到天下承平，日月新天之時。或有再見之日！”

丁連山鄭重接過書冊。

眼中雖有好奇，卻沒有翻開檢視。

認真將書冊收入懷中，恭敬道：“先生折煞人了，當不得老哥的稱呼。

“請放心，連山以性命發誓。

“一定完成先生所託！”

“沒有那麼嚴重，你有空的時候，也可以看看，將內容記下也不錯。

“再說了，這件事只是我臨時起意，應該也沒什麼人知道，路上應該沒什麼危險，就是南方路遠，需要耽擱點時間。”

丁連山點了點頭。

本來見羅橫說的鄭重。

又瞭解到，羅橫如今可謂是朝廷通緝的第一號要犯。

賞金已經提到了萬兩白銀。

還有官位賞賜。

還以為羅橫要送的這件東西，一定是緊要無比。

必定困難重重呢。

羅橫輕笑著，囑咐道：“只要不走漏訊息，無人知道這件事。

“你也不便再與我過多接觸，還是先行離開吧。

“臨別之際，還有句話請老哥哥謹記，學我者生，似我者死！

“我不將話說的太透，相信你自己也能領悟其中含義，學我可以，可不能真練成了我啊！

“不過我覺得，你也練不成我這樣的，還得從自己的拳法裡，去體悟出神之道……”

丁連山再次鄭重拱手行禮。

“連山記下了，多謝先生！那連山先告辭了，先生保重！”

羅橫點頭，拱手回禮道：“送書的事，就拜託老哥，日後若有再見之日，無論在哪方世界。

“羅橫必陪老哥哥好好喝一頓酒！”

丁連山怔了怔。

總覺得羅橫這話說的有些古怪。

而且，自己也不過剛剛過了三十歲，還稱不上老哥哥吧？

不過丁連山也沒有深思。

只覺得或許是羅橫說話的個人習慣。

再次拱手告辭。

看著丁連山的背影。

羅橫眼都笑的眯成兩道縫。

這下真是舒坦了。

尼媽，叫這老頭兒前一世界的時候，跟哥們說話雲山霧罩的。

這回也讓他多死點腦細胞。

丁連山匆匆出了客棧，即刻便開始向城外而去。

眼看天色尚早，在碼頭應該還能找到南下的客船。

一路走，一路還在琢磨著羅橫所說的那些話。

真是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越想越覺得羅橫高深莫測。

不愧是可以力壓整個武林大會的絕代強人啊！

短短几句話，將自己眼前的困境完全點透。

這一趟南下，或許不用到廣東佛山，自己便可以參透奧妙，步入化勁了！

客棧中。

羅橫在苗三娘古怪的目光中，上了二樓的客房。

當然，並沒有發生如後世很多狗血劇中，客棧只剩下一間房間的事情。

苗三娘實在無法理解。

羅橫究竟與那個臉長的跟豬腰子似的怪人，聊了些什麼。

為什麼對方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

從陌生，到對羅橫恭敬有加，最後走的時候，恨不得將羅橫當師傅一般的供著。

不過苗三娘沒有問。

羅橫也沒有過多的解釋。

各自回到房間之中。

羅橫推開窗，方向正好是對著那座高達數丈的紅色宮牆。

那裡，便是整個大清帝國的權力中心。

也是羅橫這次的主要目標。

羅橫能從上空，隱隱察覺到莫名的壓力。

似乎，在宮牆之中，隱藏著某種可以威脅到自己的存在。

他想不明白，這種東西究竟是什麼。

來自後世，羅橫瞭解到這個時代，很多人不知道的資訊。

終究也不過是個普通的老太婆而已。

死後不久，連陵寢都被人扒了。

身邊就算是有眾多大內高手。

可是無論是前面在港島的時候。

跟隨閻孝國的三百大內刺客，還是跟在宮保森，去安慶府的那幾名大內侍衛。

都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

宮保森目前在羅橫面前，一招都撐不下。

在大內侍衛中，卻已經是頂尖高手。

又還有什麼人，能隔著這麼遠的距離，讓自己察覺到威脅？

羅橫決定，晚上便進去看看情況。

若是後宮內，真隱藏著什麼了不得的絕頂高手。

那麼刺殺計劃就得重新安排。

一硝二硫三木炭。

複雜的東西羅橫記不住，但是這種簡易的配方，還是記得清楚的。

真把羅橫惹惱了。

直接花大價錢，靠著揹包空間運輸的便利性。

弄上幾十噸黑火藥都不成問題。

送老太婆昇天，也給這個世界放一顆超級大煙花，完全可以實現！

咚咚咚！

時間過了不久。

客房的門被敲響。

羅橫嘴角掛起一絲笑意。

“進來……”

客棧的掌櫃親自帶路，輕輕推開並未落拴的木門。

微微側著身子，躬著腰笑道：“客官，有幾位客人想要見您……”

不待他繼續介紹。

一道頗為囂張的笑聲便傳了進來。

“哈哈哈哈，不知是哪路來的朋友到此，在下大平號趙天霸，特地前來拜訪！”

話音響起之時。

不用羅橫相邀。

幾道身影已經擠開客棧的掌櫃，大步衝進了客房之中。

趙天霸一臉桀驁。

大馬金刀的坐到客房的桌子邊。

斜眼瞧著羅橫。

在他身後，四五名精壯的漢子，怒目而視。

其中一名光著腦袋，面相兇惡的傢伙，尤為醒目。

站在人群邊緣，看起來地位並不高，身上也不似其他人。

穿著統一黑色的大平號服裝。

而是一身灰色麻衣，上面還有些補丁。

脖子上搭著一條灰不溜秋的毛巾，隔著數米的距離。

羅橫敏銳的嗅覺，都能聞到一股汗味兒。

嘴角微微噙著笑意。

羅橫緩緩轉身。

看也沒看囂張的趙天霸，目光直接落到這人身上。

趙天霸眼中閃過一絲兇戾。

自覺羅橫對自己這樣不理不睬，讓他失了面子。

一拍桌子，大聲罵道：“朋友今日在街上，打傷我們大平號的弟子。

“是不是該給個交代？”

羅橫終於轉過目光，看向這傢伙。

淡漠笑道：“我他媽讓你坐了嗎？”

趙天霸一怔。

隨即猛然站起，瞪著羅橫，大罵道：“你這是在與我說話？”

羅橫挑了挑眉。

這種白痴的問題。

壓根不想回復，視線再次轉到旁邊站立的那漢子身上。

趙天霸這下是真的惱火了。

一拍桌子，喝道：“鬼腳七，給爺拿下這廝！”

那名灰衣漢子立即應聲：“好！”

說著，一步跨上前來。

站到羅橫面前，動作利落的一拱手，沉聲道：“西安門大街車伕頭，鬼腳七，請指教！”

果然是他！

由於這人長相與影視演員有所差距。

羅橫也不敢完全確定。

不過這一報名字，羅橫便可以肯定了。

這人就是後來因為腿被砸斷，從而拜入黃飛鴻門下。

成為黃飛鴻眾弟子中，實力最高的弟子——鬼腳七。

鬼腳七通報完姓名，也不等羅橫回應。

直接身子半蹲，一腳便向羅橫跨下插來。

羅橫微微眯眼。

輕輕一抬腳，腳尖正好抵到鬼腳七的腳上。

嘭！

雙腳碰觸到一起，鬼腳七臉色一變。

立即收腿，再次一腳橫掃，一招掃蹚腿，試圖攻擊羅橫腳踝。

羅橫上身不動。

還是如剛剛一般，輕輕一抬腳。

看似毫不經意，腳尖又一次準確點到鬼腳七的腳面之上。

鬼腳七吃痛。

如觸電一般的收回腳。

躬著身子，捂住腳背，來回搓動著。

驚駭的看向羅橫。

以羅橫如今的實力，連黃飛鴻在他手下，都不一定能走出三招。

何況是實力還不如黃飛鴻的鬼腳七？

淡淡笑道：“腿上功夫不錯，可惜腦子不太靈光，助紂為虐，今日就給你點教訓，也好讓你長點記性。”

前世看電影的時候。

羅橫對這位鬼腳七便挺喜歡的。

這個人物的性格，不似梁寬那樣油滑，沒有自知之明，還老惹事。

也不似齙牙蘇那樣，膽子小，又愛貪小便宜。

在寶芝林替師傅黃飛鴻管帳，還做手腳記花帳。

鬼腳七這人心思單純。

身為黃天霸身邊最能打的高手。

身份卻始終是個車伕頭子，而沒有融入大成號的核心圈。

便已經說明，他平日裡並不受趙天霸與身邊人的待見。

後來鬼腳七腿受傷後，趙天霸發現他的腿功被廢，沒有作用之後，毫不猶豫便拋棄他，任由其自生自滅。

甚至還縱容手下弟子羞辱鬼腳七。

便也能看得出來，這個人是不懂得利用自己的能力，討別人歡心的。

而且後面，鬼腳七拜入黃飛鴻門下之後。

表現的忠心耿耿，自身能力也還可以。

對這樣一個人，不管是不是當初看電影留下的濾鏡。

羅橫都覺得不錯。

斜眼蔑向趙天霸。

沉聲罵道：“狗一樣的廢物，居然也敢跑到爺面前大呼小叫的。

“今日你若是客客氣氣上門賠罪，或許還能饒你一命。

“還敢在小爺面前拍桌瞪眼，這就是你自己找死了。”

趙天霸被羅橫這一眼。

看的身體一緊。

本能的打了個冷顫。

正要招呼身邊幾名大成號的弟子齊上，圍攻羅橫。

話還未來得及說出聲。

便只覺眼前一花。

剛剛還站在窗邊，離自己有幾米距離的羅橫。

忽然便出現在眼前。

驚的趙天霸雙腿一軟。

咚的又坐回凳子之上。

羅橫單手一探，捏住趙天霸的脖子。

冷笑道：“你他媽還挺有種的，在小爺面前還坐得住？”

趙天霸這下真有點想叫冤了。

自己這哪是坐得住？

這不是被嚇的麼？

可惜，脖子上的大手，捏的太緊。

他現在連喘氣都難，哪裡還能出聲分辨？

旁邊大成號的弟子，一見羅橫拿住了自家館主。

紛紛大喝：“快放開黃爺……”

“小子大膽……”

“找死！”

幾乎同時出拳，向羅橫打來。

其中有兩人腰間是帶著刀的，更是直接拔出大刀。

照著羅橫脖子便砍了過來。

一旁正摸著腳背，痛的齜牙咧嘴的鬼腳七。

此時也顧不上疼痛。

飛身而上，一腳踢向羅橫背心。

試圖圍魏救趙，解救趙天霸……(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