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長嫂如母,你妹妹的嫁妝,你看能不能從你的嫁妝裡面........”

不變的場景與不變的對話,眼前的一切竟然如此清晰!

顏卿腦子嗡嗡作響,真的重生了!

回到了她十九歲的這一年,嫁給宣武侯世子陸明軒的第三個年頭。

顏卿雙指抵住太陽穴,艱難的抬起頭。

紫檀圓木椅上,宣武侯府的陸老夫人手裡拿著一串佛珠,正一臉慈愛的笑看著她。

“卿卿,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陸老夫人再次出聲,面有不悅,但很快她便將這種情緒隱藏,再次露出慈愛的笑容來。

炭火在屋內熊熊燃燒,偶爾發出“噼啪”的爆鳴聲。

顏卿神情恍惚,“嫁妝?”

對了,她是安國公老來獨女,更是當朝太后的親侄女,從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前世,她十里紅妝染紅了京城的半邊天,卻全部用來養活只剩下一具空架子的宣武侯府。

顏卿嫁入侯府的十五年來,勞心勞力,為整個宣武侯府鞍前馬後。

最後更是為了保住宣武侯的爵位,不顧太后的勸阻得罪了新登基的年輕帝王。

這才使得只剩下一個空架子的宣武侯府重現往日輝煌,甚至更甚。

她為了整個宣武侯府傾注了一輩子心血!

可是,她永遠也不會忘記自己上輩子是怎麼死的!

不到三十歲的她纏綿病榻,一年之後油盡燈枯......

數九寒冬,她渾身值錢的衣物首飾被盡數剝去,只留下一具赤裸的身體,用破舊的草蓆一卷,便隨意的丟在了亂葬崗。

只剩下半口氣的顏卿,最後是被活活凍死的!

眼見顏卿沉默不語,冷漠無塵的臉龐越發冰冷,陸老夫人面色悻悻的閉了口。

畢竟用孫媳婦的嫁妝來貼補到自己嫡親孫女的嫁妝上,這種事情很是不體面。

陸老夫人正欲開口,顏卿突然說道:“大夏朝,就算是普通的平民人家,也不會沒出息到動用婦人的嫁妝!更何況是像我們這樣的勳爵人家,若是被人知道了,是會被錯指著脊樑骨痛罵的。”

陸老夫人臉上的慈愛差點掛不住。

“可是,潔兒若是沒有體面的嫁妝,以後嫁到婆家可是會被看不起的啊!”

陸明潔,陸明軒的親妹妹,陸老太的嫡親孫女!

五年前,宣武侯府的陸老侯爺突然暴斃,侯府更是一夜落敗。

如今,整個侯府還能維持表面上的體面,全靠顏卿的嫁妝在撐著。

陸老夫人嘴角煽動。

不過,顏卿十里紅妝出嫁,京城名門貴女無不嫉妒,就連她這個半截身子入了黃土的老婆子看了都眼紅。

如今,只要顏卿能拿出十分之一的嫁妝來,也足夠讓她的嫡親孫女風風光光的出嫁。

說到底,還是顏卿小氣。

陸老夫人低頭沉默片刻,再次抬眼淚花便在眼眶裡打轉。

“卿卿,軒兒只有潔兒這一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自然也是你的親妹妹,你怎麼忍心看到她在婆家抬不起頭來的啊!”

提到陸明軒,顏卿臉色果然微微一變。

上一世,陸老夫人也是這樣佯裝可憐,最後動用陸明軒來勸說她同意的!

因為全京城都知道,安國公府嫡女顏卿,對宣武侯府世子陸明軒愛的死去活來。

甚至不惜拒絕太子的提親,不顧雙親的反對,都要嫁到侯府來。

卻在新婚之夜獨守空房,之後又被陸明軒冷落了三年!

顏卿,是整個京城的笑話。

可上一世的她,卻傻傻的對陸明軒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希望。

“老夫人,孫媳婦是安國公府獨女,家中並沒有其他的姊妹兄弟!”

再說了,夫君的妹妹,那叫做小姑子!

陸老太詫異的看了過來,臉上的慈愛消失的乾乾淨淨。

“你這是什麼話,你嫁入侯府三年,卻無所出。京中關於你的流言蜚語........哎,不提也罷。如今正是你為侯府出力的時候,你卻這般推三阻四,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顏卿:“老夫人,新婚之夜世子並未出現,更是在第二日沒有任何一聲交代便搬出了侯府,這一去就去了三年!”

說來恐怕沒有人會相信。

顏卿嫁入侯府三年,竟然連自己丈夫的面都沒有見過一次!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請恕孫媳婦一個人,實在難以為侯府誕下血脈!”

“啪!”

陸老夫人將手中的佛珠重重砸到桌案上,臉上陰沉,顯然動了怒。

“你.....你婚前與其他男子曖昧不清,遭遇夫君嫌惡。如今竟然還敢跟我抵嘴,簡直反了天了!”

顏卿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的攥緊了雙手。

上一世,斬斷她最後一絲希望的,莫過於這一句殺人誅心的話!

“顏氏,你不知廉恥與人有染,卻霸佔著雲兒的主母之位十五年,如今也該是時候還回來了!”

顏卿錯愕的抬頭!

她放在心上喜歡了十五年的夫君,如今與另一位女子十指緊扣出現在她的病榻前。

一出口,便斷了她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

陸明軒居高臨下,神情厭惡的看著她,彷彿她是什麼骯髒不堪的怪物。

多看一眼,便都汙了他的眼。

“我.......”沒有。

顏卿正欲解釋的一句話便這樣卡在喉嚨。

病魔纏綿的身軀已然失去了所有養分,沒有人願意給予她生機,只能逐漸枯死。

終於,一口鮮血再也止不住,噴湧而出。

顏卿癱軟回病榻上,枯木如材的手臂緩緩垂下,露出手腕處那一顆鮮紅奪目的守宮砂,異常刺眼.....

她一生為侯府,沒想到臨死之前,竟然還要揹負這樣的惡名。

死不瞑目!

心有不甘。

顏卿渾身發寒,如墜冰窖。

她攏了攏衣袍,這才看向陸老夫人。

“老夫人,孫媳婦五歲時,幸得太后姑母垂愛,這才得以進入國子監與眾皇子公主一起讀書識字。至於老夫人口中所言,孫媳婦就是被打死也絕不敢認下!”

陸老夫人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言,笑著就拉住了顏卿的手。

“卿卿,你看我這老婆子頭暈眼花的,一時心急才口不擇言,你可不要往心裡去!”

顏卿不動聲色的將手抽出來;

陸老太臉上的笑容再次一僵!

“顏卿,你是侯府的當家主母。如今侯府的嫡親小姐出嫁,這個嫁妝你必須要出一份力!”

顏卿:“既然老夫人如今堅持,顏卿也不好推脫。那便寫下借條,待到小姑大婚過後,也好一併償還!”

陸老夫人聽到前半句面色緩和了幾分,聽到後半句差點背過氣去。

“你,你怎麼能向你的親妹妹索要借條?”

顏卿道:“孫媳自三年前嫁入侯府,在侯府所有的一切開銷,一分一厘,都是孃家所給。就是連平時喝的井水,也是孃家人在後院鑿的井。”

就是連整個侯府,如今都是她的嫁妝在養著。

“嫁妝,是孫媳婦出嫁時從孃家帶來的個人財物,自然是屬於孫媳婦的私人所有。大夏朝,向來沒有夫家索用婦人嫁妝的道理。”

此言一出,陸老太氣勢便弱了幾分。

“既然老夫人如此疼愛小姑,自然也捨不得讓小姑出嫁的嫁妝還要自己來還。要不,老夫人替小姑寫下這借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