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蘆宗輝的迫近,趙弘明身邊的禁衛擠在了他的身邊,握緊了手中的兵器,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趙弘明表情平靜,抬頭看著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蘆宗輝。

蘆宗輝繃著臉,累積在他心中的情緒就像是一個火山一樣隨時要爆發出來。

在他瞪著眼睛打量著趙弘明的時候,趙弘明也打量起這位頭一次見到的東軍大將。

空氣出現了短暫的安靜。

一股緊張的氣氛從兩人之間蔓延出來,趙弘明身邊的禁衛手心全部都捏著一把汗。

就當這緊繃氣達到極致的時候,蘆宗輝的繃著臉色突然一鬆,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從馬背上翻了下來,單膝跪地說道:“東軍將軍蘆宗輝拜見武王殿下。”

見蘆宗輝突然放低了姿態,趙弘明很是意外,沒想到他到了最後關頭,竟然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情緒。

既然這樣的話,趙弘明也沒有必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冒著暴露自己的風險將他一拳打死了。

就在蘆宗輝單膝跪地之後,趙弘明臉色也堆上了一層笑意說道:“原來是蘆宗輝將軍,無需多禮。”

蘆宗輝起身說道:“殿下,我們兩軍之間怕是有什麼誤會,你麾下軍隊將我們當成了趙軍。還望殿下儘快讓他們停止攻殺我軍,免得手足相殘,反而讓真正的趙軍看了笑話。”

趙弘明聽到這話,臉色一驚,露出愕然的表情。

“什麼,還有這樣的事?”

趙弘明馬上喊道:“來人,快傳喚吳起將軍。”

“是,殿下。”高延士站出來低頭恭敬應下,找了一匹快馬,匆匆趕向戰場中心。

蘆宗輝被趙弘明這樣利落的表現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不知為何,心中的那一絲疑慮和不滿竟消減了一部分。

看樣子他好似並不知情,是下面人的自作主張。

也對,他只是一個羸弱的皇子子弟,不過二八之齡,能有什麼出息。

虧自己還被氣昏了頭,要找他興師問罪。

就算要找也是找此軍將領麻煩才是。

趙弘明用真誠的語氣說道:“沒想到將軍助我,竟然發生這樣的事,實在有些對不住。將軍放心,本王一定會替將軍找一個公道。”

蘆宗輝見趙弘明這般作態,更覺得他對戰場上的這些悍卒沒有掌控力。

他不由的挺了挺腰板。

戰場上趙國剩餘五萬的殘兵敗將,丟盔棄甲,四處逃散。

“窮寇莫追!”

吳起在戰場上鳴金收兵。

他們已經在戰場上取得了大勝,剩餘的趙國五萬逃卒已經被他們殺破了膽,毫無戰鬥之意。

對於戰場上走投無路的逃兵,不要過於追擊。

不然的話,這些五萬趙卒被逼上了絕路,在情急之下說不定會極力反撲,反而得不償失,索性見好就收。

後面再徐徐圖之。

正在追擊趙兵的魏武卒聽到了命令,大部分都遵從了軍令,停止了追擊動作,開始打掃戰場。

只有少部分人為了軍功,不顧軍令,繼續追擊趙卒。

樂陽與馬川平兩人各自砍死一個趙卒,割下他們的左耳,相視大笑。

他們身上的鎧甲沾染了血跡,臉上都滿是血汙,但是這些絲毫掩蓋不住兩人的眼睛中充滿了激動和歡樂。

這一場大勝仗打下來,按照魏武卒的軍功制,他們的收穫可是不小。

馬川平算了一下,如今他手上的功勞可以升一級爵位,願石若干。

不僅如此,還能有機會挑選一門江湖武學。

這些武學,據說都是武王殿下從皇家武庫中帶出來的,每一本都是他們很難接觸到的上等武學。

遠不是他在老家練的那些下三濫功法所能比的。

與他一同的樂陽,看其戰功怕也相差不多。

“嘩啦啦……”

不遠處,傳了一陣喧譁。

兩人轉身回頭看去,發現那邊有持戈的魏武卒聚攏在一起。

樂陽招呼了一聲說道:“走,去看看。”

馬川平將割下的趙軍左耳丟進掛在腰上鼓囊囊的布袋,跟了上去。

兩人擠開後,發現“東路軍”一個將領氣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嘴唇發白。

“我是東路參軍,你們想要幹嘛?”朱韋色厲內荏地吼著,企圖用身份喝退他們。

但是這些魏武卒看向他就像是看著一個香餑餑一樣。

只見有人竊竊私語道:“吳將軍說這些是‘趙軍’,那他算不算趙軍首領?”

“他的頭顱是不是可以換一本上好的武學功法?”

“爵位也是能升一級了吧?”

“……”

朱韋聽不懂這些魏武卒口中描述的什麼武學,什麼爵位,不過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那就是這些人要打他身上的主意。

“都聚攏在一起幹什麼?”

就在朱韋額頭滲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吳起走了過來。

圍攏在一起的魏武卒自動為他讓開的了一條道來。

朱韋見他與眾不同的裝扮,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費力大喊道:“我是東軍的參軍,乃是蘆宗輝將軍麾下,我們是一家人,你們之前都弄錯了。”

面對朱韋的喊叫,吳起皺眉,變得遲疑了起來。

他知道趙弘明想要收拾東軍,剛才還就可以趁著戰場混亂,捅他們兩刀,但現在戰事已經基本結束,再這般做就有些刻意了。

所以現在基本上東軍都是被魏武卒圍著,真正動手的已經很少了。

眼前這個還是東路將領,更讓他難辦。

其他小兵,殺也就殺了。

畢竟戰場上哪有不死人的。

可要是將領死了,要追究起來,就不好說了。

就在吳起左右為難的時候,高延士騎馬趕來了過來,傳令道:“吳將軍,殿下有請,是關於東軍的事宜。咦,這不是東軍使者嗎?”

吳起詫異道:“高公公認得他?”

高延士從馬背上翻了下來,走過來仔細打量了兩眼,笑眯眯地說道:“認得。”

朱韋見到了高延士,費力側了側身子,賠笑道:“是高公公,太好了。我剛才追擊趙軍的時候,吃了李幕一招,受了重傷,你快喊軍醫過來,朱某感激不盡,定有厚報。”

高延士臉上堆滿了笑意,一雙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他招了招吳起說道:“吳將軍,你過來一下。”

吳起見他有事要說的樣子,跟了上去問道:“高公公是有什麼事要和吳某說?”

高延士娓娓說道:“這個朱韋乃是東軍參軍,之前的時候與殿下有過節。”

“哦?”吳起抱拳道:“還望高公公不吝賜教。”

“吳將軍客氣。”高延士湊近低聲,將那一日朱韋索要十萬兵甲的事重新在吳起面前複述了一遍。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吳起聽完後,瞬間有種撥開烏雲見月明的感覺。

怪不得武王殿下,想要慫恿他對東軍動手。

十萬兵甲啊。

若是武王答應了,他的魏武卒可就全都成了赤手空拳計程車卒,這可是他死都不願意見到的一幕。

在這一點上,他的利益與武王殿下是完全一致,他再看向東軍的時候,只覺得自己鳴金收兵有點早了。

應該再讓部下再砍殺一陣子才是。

吳起看向高延士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有所察覺。

他在禁軍中摸爬滾打,早就學會了察言觀色。

平日裡高延士作為殿下的貼身太監,與他不會有太多的瓜葛,今日給他講了這些分明是另有深意。

略微考慮了一會兒,吳起在脖子上一劃,做了個滅口的動作:“公公,你覺得需要我……”

高延士笑眯眯地說道:“雜家就是一個奴才,不懂這些兵家事情,就知道咱家的殿下雖性子寡淡,但是不喜歡吃虧的,將軍你要是往上走一走的話,就不用我多說了。”

吳起會意了:“公公,你等我一會兒。”

他走到朱韋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朱韋還以為吳起已經確定了自己的身份,要跟他要好處,說道:“這位將軍可否能給安排軍醫,我手上還有些願石,都可給予大人。”

吳起冷笑道:“區區一個敵軍細作,還找我要軍醫,你好大的膽子。”

朱韋懵了,立刻知道吳起的意思。

“你敢?!我可是東路參軍,我們將軍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你。”

吳起沒再搭理,冷哼了兩聲,索性離去。

擠在魏武卒中間的樂陽和馬川平兩人心直手快。

幾乎立刻就能體會將軍的意思,兩人不約而同的抽出長刀,一刀捅進了朱韋的胸膛。

這個時候,其他人都反應過來。

吳起將軍是在白送他們功勞。

就在樂陽和馬川平兩人動手之後,其他人也紛紛一擁而上,朝著朱韋亂刀砍去。

朱韋的慘叫聲從眾人中傳了出來,又很快戛然而止。

最後不知道是誰一刀砍下了朱韋頭顱,並用布袋裝了進去,遞給了吳起。

吳起抓著布袋,對高延士說道:“殿下召見我,不可讓殿下久等,公公,我們速速過去吧。駕!”

兩匹快馬,從戰場中疾馳而過,很快就衝到了趙弘明的面前。

吳起與高延士下馬趕過來拜道:“末將聽聞殿下召見,特地趕來,不知殿下有何事吩咐?”

趙弘明指著蘆宗輝說道:“這是東路將軍蘆宗輝將軍,剛才衝進戰場乃是的好意,你們彼此之間造成了誤會,你現在快制止你手下,不要再對蘆宗輝麾下的部將動手。”

蘆宗輝看了眼吳起,發現他是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面板白皙,看上去還帶著幾分儒氣。

面對趙弘明的責怪,吳起表情一肅,急忙告罪道:“都是末將判斷有誤,現在末將馬上就制止部將,讓他們儘快收手。”

他話一說完,馬上就吩咐周圍的部將把他的命令傳達了下去。

戰場上那些還在對東軍殘部虎視眈眈的魏武卒各自撤退。

東軍猶如喪家之犬一樣重新聚攏在一起。

前後過程不過十幾息的時間就完成。

沒有任何的推諉,也沒有任何矢口否認。

讓一旁的蘆宗輝都有些插不上話。

好像在趙弘明與吳起兩人一唱一和之下,這個事情就這麼揭過去了。

他覺得有哪裡不對,可又挑不出毛病。

蘆宗輝陰著臉道:“這位將軍怎麼稱呼?”

“在下吳起。”

蘆宗輝質問道:“吳將軍,你胡亂殺了我這麼多部下,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交代?”

還沒有等吳起回答,就聽到趙弘明說道:“蘆宗輝將軍,這也怪不得吳起將軍。戰場混亂,難免會有意外。特別你們這種沒有事先通知,意圖不明,又擅創戰場,吳起當做敵軍處置也是情有可原。”

“那我的部將豈不是白白犧牲?”蘆宗輝駁斥道:“按照魏國之法,若擅殺同袍,凌遲處死。”

陡然間,兩人的氣氛又陡然變得緊張起來。

趙弘明笑道:“蘆將軍都說了,是要擅殺同袍,何謂擅殺?明知為同袍,而擅自亂殺也。吳將軍都不知道你是敵是友,何來擅殺一說?”

“這樣。”趙弘明給了蘆宗輝一個臺階道:“此番趙軍不堪一擊,接下來,不如我們兩軍共同攻殺趙軍,得到戰利品權當給蘆將軍的賠禮,將軍你看如何?”

蘆宗輝見有好處,忍不住想要馬上答應下來。

他看到魏武卒這般勇猛,接下來攻殺剩餘的一些殘兵敗將,豈不是手到擒來,這簡直是白送的好處。

可是,趙弘明有這麼好心嗎?

他不禁狐疑道:“殿下此言當真?”

“本王堂堂天潢貴胄,還能騙你不成?”趙弘明笑道:“就不知道將軍願不願意?將軍要不相信,本王願與蘆將軍立下字據。”

蘆宗輝一咬牙,衡量了一番。

趙弘明手上有這麼一支勁旅,想要再強行索要軍備,有些難。

去搶他手上的戰利品,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本王答應了。我現在去收攏舊部,等殿下訊息。”

蘆宗輝揮鞭離開。

吳起疑惑道:“殿下,你真要答應他?”

一場大戰下來,趙軍的戰利品可是不少啊。

趙弘明冷哼一聲說道:“戲耍他而已。戰場混亂,刀劍無眼,到時候死幾個將領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正好讓他死之前能夠起一點作用了,廢物利用一下。”

“……”

吳起與高延士兩人不禁無言,感情自家殿下就沒想放過人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趙弘明眼神一瞥,看到吳起的馬背上掛著一個滲血的布袋,問道:“那掛的什麼東西?”

吳起走上去取下來,開啟露出裡面的景象:“這是朱偉的頭顱,他曾對殿下不敬,被士卒知曉後亂刀砍死。”

趙弘明登時一愣,這是把蘆宗輝的副手殺了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