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中,正在閉目養神的趙弘明睜開了雙眼。

他動了一個念頭,神魂破體而出,視線拔高,看清了馬車外的景象。

有一箇中年男子攔住了他的去路。

趙弘明皺眉,他開口吩咐道:“高延士,去看下怎麼回事。”

守在馬車外的高延士低頭稱是,急忙走下馬車。

圍攏著的禁軍侍衛,朝兩側讓開,替高延士讓出一條口子來。

高延士走到季國夫等人的面前,他厲聲問道:“你們都是什麼人?為何攔截武王殿下的車架,你們這般做可知道是犯了死罪,按照魏國律法當斬!”

面對咄咄逼人的禁軍侍衛,跟在季國夫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嚥了一口吐沫,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季國夫收了心神保持鎮定,不卑不亢地說道:“我乃是趙軍李幕麾下,在路上發現了東軍蘆宗輝的陰謀,特來告知武王殿下!”

高延士上下掃了的季國夫一眼,面對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心中生疑。

就在疑惑躊躇之間,季國夫接下掛在腰間上的兩顆東軍士卒頭顱,解釋道:“這是東軍蘆宗輝派遣的兩位士卒,已被我等拿下。”

高延士聞言微微一愣。

他低頭看去,發現兩個的包裹著的布袋上,底部一片殷紅,上面隱約還在滴落著暗紅色的血液。

開啟包裹後,兩顆梳著魏制髮式的醜惡頭顱呈現在他的面前。

高延士臉色變了變,立刻意識到眼前這一夥人並非地痞流氓,故意招惹他們。

這需要殿下定奪。

他又快步重新回到馬車旁邊,對趙弘明一五一十地彙報道:“殿下,是李幕下面的人,說有蘆宗輝的事要告知殿下。”

“李幕下面的人?”趙弘明有些意外。

現在正是兩軍交戰的時候,李幕聽說在趙國治軍很嚴,怎麼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

高延士建議道:“殿下,這裡面會不會有詐?要不我們直接把他們殺了?”

趙弘明考慮了一會兒說道:“讓他們過來,本王看看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高延士低頭稱是。

他快步重新走到季國夫等人的近前,面無表情的說道:“武王殿下召喚。”

季國夫放低了姿態說道:“謝公公。”

“這邊來吧。”

季國夫跟在高延士的身後,走到了馬車旁邊。

“殿下,人已帶到。”

“閣下尊姓大名,是發現了什麼,讓你一個趙軍之人,非要見我不可?”

趙弘明清冷的聲音從車廂中傳出。

聽起來只有的十幾歲的年齡,讓季國夫稍稍意外。

“在下姓季名國夫,乃是無名之輩,當不得尊姓。”

季國夫沒有再多言,直接掏出了一封信,雙手奉上道:“殿下,我手上有一物,還請過目。”

站在一旁的高延士接過信封,從車廂的窗戶的位置高高舉起,喊了一聲道:“殿下。”

趙弘明掀開了窗戶上的車簾,伸手將高延士雙手捧著的信封拿進了車廂。

信封平平無奇,只是尋常的樣式,信口已經拆開。

他見信封上並沒有動手腳,就將信紙從中抽出,攤開。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碩大的東軍軍印。

這封信是出自蘆宗輝手中無疑,只有他才能動用東軍大印。

車廂外名叫季國夫的趙軍並沒有說謊。

他不由的收起臉上的輕視,仔細閱讀,結果知道信中內容之後,不由的有些怒不可遏。

這個蘆宗輝此舉簡直就是吃裡扒外!

沒想到在他這裡吃癟之後,竟然想與趙國暗中勾結,以滿足他心中的那些私利和要求。

他知道東軍蘆宗輝肯定不甘心,後面肯定要跟他下絆子,但是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

若不是這一封的信的話,他搞不好真的要吃虧。

既然蘆宗輝的打算已經被他知曉,那麼就是攻守之勢異也,敵在明,我在暗了。

這封信不得不說很及時,對他來說也很重要。

趙弘明收束心中那些胡亂的思緒,將手中的信封重新放回信中,問道:“季勇士,你到本王這裡也不僅僅是這封信吧?”

他也不是傻子,知道季國夫要攔下他的車架肯定是要求些什麼,這信怕就是他的投名狀。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般。

季國夫用極為恭敬的聲音說道:“在下前半生漂泊不定,偶然被李幕徵召入趙軍之中,但李幕此人只照顧其嫡系,對我等無根基之人極為苛刻。”

“殿下若是不棄,國夫願追隨殿下。”

在季國夫說完之後,車廂中出現了短暫的沉默,讓季國夫的心不由的緊張了起來。

就在他以為有什麼變故的時候,車廂中傳出爽朗的大笑。

趙弘明對此當然沒有拒絕:“季勇士是哪裡人?聽你的口音不像是趙國。”

“在下的確不是趙國人,乃是燕國人氏。”

“燕國多出悲歌慷慨之士,看來季勇士也是這樣的人。”趙弘明命令道:“高延士,來,給壯士賜馬,與本王同行進河西。”

季國夫臉上露出喜色,聽這意思,這位武王殿下是願意接納他,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多謝武王殿下。”

高延士在後牽來一匹棗紅色的馬兒,將韁繩交給季國夫說道:“季勇士,請。”

“有勞公公。”季國夫抓住韁繩,翻身上馬。

掛在腰間上的兩顆頭顱被他放在了馬背上,並沒有丟棄。

高延士高喊道:“出發!”

禁軍守衛各自就位,趙弘明的車架重新緩緩啟動。

季國夫天生感知敏銳,極為善於觀察。

當他在趙弘明車架旁與之並行的時候,察覺到了一陣陣非常輕微的暖意。

就像是春日的微風輕輕吹拂他的臉頰。

這是武夫身上的氣血強大才會有的表現。

並且這個暖意時有時無,像是被人刻意掩藏了一般。

季國夫聯想到一開始見到的那道紫氣,心中忽然猜到,眼前這個魏國武王是個強大武夫。

可是他明明是王族血脈,怎麼能夠修煉?

這有點脫離世間的常識。

不過季國夫也知道萬事無絕對,物極必反。

這座天下的王族壓制了千年,要是出現一兩個妖孽也不無可能。

他師門中,也經常教導:初九,潛龍勿用,放之則彌於六合,收之則退藏於密。

此番魏武卒大破趙軍也就是如此。

這個武王不容小覷啊。

正在他胡思亂想時,車廂內傳來趙弘明的詢問:“接下來李幕有何打算,季勇士你從趙軍那邊過來,可知道一二。”

季國夫回道:“回武王殿下,現在趙國的浩然宗有三位長老帶了十萬大軍過來,加上河東殘留的大軍,據觀察李幕還可以再呼叫二十萬大軍,意欲與殿下再戰。”

一旁的高延士聞言一愣。

還有二十萬?!

趙弘明在馬車中喟然道:“還有二十萬啊。這次浩然宗過來的三位長老修為如何?”

“兩個武膽一品的修為,一個我猜應該是武膽五品的修為。”

“那加上李幕,趙軍現在就是有四位武膽境武夫了。”

四位武膽境武夫,若是放在大軍中是一股極為可怖的戰力。

真要對上的話,哪怕他有兩三萬的魏武卒也是一場硬仗啊,真硬碰硬的話,損失怕是絕對不小。

趙弘明眉頭不由的緊鎖起來。

接下來一戰不好打了。

看來要與吳起他們好好商量一下對此才行。

思索間,他的車駕很快衝進了河西城中。

這次他不僅僅是過來一個人,與他一同來的還有大批賞賜。

當他到達目的地的時候,發現魏武卒的慶功宴會已經佈置好。

原屬於郡兵的演武場中被清理了出來,二萬餘的魏武卒都在場中。

見他的車駕趕到演武場,吳起帶著諸多高官主動相迎。

“武王殿下!”

趙弘明面色平靜無波從車廂中走出,他銳利的目光掃視眾人。

現場的眾多魏武卒則以方陣站在他的面前,士氣如虹。

如今的趙弘明久居高位,身上帶著一股不怒而威的上位者氣質。

哪怕他年紀不大,面對浴血的鐵軍他的氣場也絲毫不落下風。

“殿下這邊請。”

在吳起的引導下,趙弘明走到了一處臨時搭建的高臺。

上面擺著一張主位,主位兩側擺著六張長案。

顯然這是給趙弘明以及魏武卒將領準備的。

趙弘明一步步走上了高臺,俯瞰演武場。

頓時演武場上山呼道:“武王殿下千歲!”

幾萬人的高聲,彷彿如山嶽崩碎般震撼人心,換作一般人怕是早就已經癱軟在地。

但是趙弘明依舊保持鎮定。

在其他人眼中,趙弘明面不改色,像是有著強大的底氣,能力壓一切。

就連吳起也都忍不住側目。

他覺得武王殿下身上的王者霸氣越發濃烈了。

趙弘明坐到主位上,等他落座之後,其他魏武卒將領也才依次落座。

吳起坐在他的右側,距離他最近。

其他將領依照職位大小,依次排列著。

趙弘明像是想到了什麼,指了指左側說道:“今天本王身邊帶了一位燕國勇士,替他安排一個座位吧。”

其餘將領不解,對趙弘明口中說的燕國勇士很是陌生。

吳起則是露出了幾分不悅,但還是遵從趙弘明的意思,在趙弘明主位左側的位置,添了一張長案。

趙弘明笑道:“季勇士,落座吧。”

季國夫眉頭一跳,覺得有點受寵若驚。

不過他也不是那種扭扭捏捏膽小之人,在其他魏武卒將領的注視之下,安然落座。

在所有將領落座之後。

一道命令從演武場上發出:“坐!”

嘩啦啦。

兩萬魏武卒席地而坐,令行禁止。

此時趙弘明觀察到,這次吳起的慶功宴會上,座次排列的很有講究。

高臺之下,立上功者坐前排,使用金、銀、銅等貴重餐具,豬、牛、羊三牲皆全;立次功者坐中排,貴重餐具適當減少,無功者坐後排,不得用貴重餐具。

一眼望去,整場慶功宴安排得井井有條。

趙弘明朝吳起問道:“晉陰一戰,我方面也是損失嚴重,不知道那些戰死之魏武卒,吳將軍打算如何處理?”

吳起回覆道:“宴會結束後,末將還會論功賞賜有功者父母妻子家屬。對死難將士家屬,每年都派使者慰問,賞賜他們的父母,以示不忘。”

趙弘明點了點頭,表示滿意:“這樣最好不過了。”

在陰晉之戰後,趙弘明看著眼前那些經歷了艱苦戰鬥的魏武卒。

此時他們的臉上已經沒有疲憊之色了,有的只有勝利的喜悅。

趙弘明舉起了酒杯,向這些英勇的戰士們高聲說道:“今日慶功之筵席,本王要向你們每一位勇士致意。你們用你們的勇氣和智慧,讓本王,讓天下人都刮目相看,也為魏武卒這支部隊贏得了前所未有的榮譽。”

他頓了頓,掃視那些魏武卒。

他們的臉上滿是期待,他們在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

趙弘明繼續說道:“今天本王同你們一起慶祝這場勝利,沒有你們這些勇士的英勇作戰,本王無法戰勝數倍於我們的趙軍,也無法將他們驅逐出穎郡。”

他向士兵們敬了酒,然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士兵們齊聲歡呼,舉起酒杯,回應趙弘明的敬意。

“但是這僅僅是個開始。”趙弘明大聲說道:“魏武卒不該止步於此。”

“不管別人如何,在本王眼裡,你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你們生來就是人傑而非草芥,所以接下來還望諸位勇士讓這支魏武卒威震天下!”

“魏武卒,必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位於高臺下方的馬川平、樂陽兩人只覺得一股熱血上湧,跟著疾呼道:“魏武卒,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緊隨其後,其他的魏武卒也跟著山呼了起來。

“魏武卒,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魏武卒,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

士兵們再次歡呼。

趙弘明大聲宣佈道:“慶功宴,正式開始!”

演武場上頓時出現了躁動,士卒們不斷歡呼著,他們相互碰杯,暢飲美酒。

一場酣暢淋漓的宴會拉開了帷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