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聲響起的那一刻,原本被課堂壓制住的躁動立刻突破重圍——

合起書頁,拉上筆袋,挪動凳子的聲音此起彼伏。

“乾飯乾飯!”

“餓死了。”

“我先去趟廁所,你幫我打份飯,跟你一樣!”

午休時間到,所有學生都擠著門框出去,有幾個速度快到恨不得直接從樓上跳下去,這樣好搶到餐廳隊伍前排的位置。

唯獨——

“喂!”

那個女生說著話,還拿手在後桌眼前晃了晃,“你今天是怎麼了,從早上開始就魂不守舍的。”

聽到這話的野今溪眨了下眼睛,回了神。

可不就是魂不守舍嗎?

她昨天忽然來到了這個世界,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呢。

怎麼也想不通,她咋就穿越了呢?

名字仍叫野今溪,但年齡卻從21歲變成14歲。

雖然叫同一個名字,可無論是長相還是家庭背景,甚至是這個世界,都不太一樣。

她昨晚甚至都沒能睡著,就這麼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清醒了一晚上,直到今天都有點難以接受。

畢竟她好不容易熬過了中考,爬過了高考,現在告訴她歸來仍是初中生——

真的太想死了!

這麼想著,野今溪是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她絕望地倒在桌上,哀嚎道:“你去吃吧,我沒胃口。”

這句話一說完,她的肚子就跟她唱起了反調,跟吹起小號一般,響了好幾聲。

楊語安視線往下移了點,忍不住笑她,“你這聲響可不像是不餓的樣子,走吧,我請你!”

野今溪抬起頭看向她的小夥伴,本想解釋一句,但轉念一想,她從昨天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吃東西,再不吃,可能人又要沒了。

“不用,我兜裡還有錢呢……走吧”她說完後拖著沉重的身體起身,跟著挪向門口。

雖然這個世界是陌生的,但她有“野今溪”的記憶。

“野今溪”父親不詳,應該是早亡,母親在生她的時候大出血,沒能挺過來,她是被外婆拉扯大的,但稱呼上則是叫她奶奶,奶奶早就退休了,現在祖孫倆就靠著奶奶的那點退休工資生活。

六千出頭的退休工資對她們祖孫倆來說夠用了,甚至還能攢下一點點錢,但今年開始,奶奶身體就不太好,有了冠心病,要吃藥,還住了兩次院,這花銷一下子就變大了。

野今溪小朋友因為心疼奶奶,所以經常省吃儉用。

“你發燒好點了嗎?”楊語安說著,還無聊地甩起手中的飯卡。

野今溪聽到這話,眼角不自然地抽了一下,“好多了。”

是了,那個野今溪是因為高燒不退,再加上最近飲食作息不正常,又有些憂思過度,導致免疫力低下,沒熬過那個高燒的晚上,讓她擠了進來。

“那就好。誒!上回咱倆可說好了啊,下週末陪我去看校慶,不許反悔,別去發傳單幹兼職了啊,你站一天才給你八十,那個黑心老闆,詛咒他傢俱賣不出去!”楊語安說著,看了一眼學校食堂的方向,那裡人頭攢動,一看人就很多。

她煩躁地皺了下臉,然後看向校門口的方向,“咱們去外面吃吧,這會兒食堂人肯定很多。”她擔心野今溪有心理負擔,還說,“別擔心,我請你,以後你有錢了請我就好!”

但野今溪這會兒的腦子還處在上一句話上,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個未知知識點。

為了扮演好“野今溪”,她努力回憶了一下有關校慶的事,可眼裡仍舊帶著迷茫。

於是她歪頭看向楊語安,“什麼校慶?”

她是有著“野今溪”的記憶,但也只限於“野今溪”記住的,有些記憶非常模糊,一看就是“她”不感興趣的事,所以才沒過腦子,她這會兒就算搜尋,也搜尋不到什麼。

“大學校慶啊!我上週不是跟你說了嗎?”楊語安瞪起眼睛,生怕她賴掉。

楊語安這句話就像是揮散了她腦海中的水霧,有關大學校慶的事一下子就變得清晰了。

對,她答應了楊語安要陪她去看“大學校慶”。

她原本的世界裡,國內各個大學是沒有校慶這一說的,大多數只有各個學校會辦多少週年的慶祝活動,請一下校友返校觀看一些節目,辦幾個講座。

開學的話,只有各個社團招新的熱鬧可看。

國外的大學倒是有校慶,是為了慶祝新學期,也是為了慶祝新生入學,所以會辦各種校園慶祝活動,更是會邀請一些藝人或者名人前來。

楊語安口中的校慶,並不是各個大學舉辦的,而是一個叫隨機娛樂的公司擔當主辦方,在每年勞動節和國慶節的前一週週末舉辦的音樂節。

因為是在大學城辦的,主要面對群體也是那群有錢有時間並且非常會享受的大學生,再加上又正值新學期開學,所以被這群大學生們稱之為校慶。

這個校慶的準確名稱是叫[放縱日音樂節],全國只有幾個一線城市會舉辦。

也正是因為在同一時間舉辦,所以出席的藝人名單就顯得極其重要。

正當紅的,流量高的,基本上不是在上海就是在北京。

但是這回成都的放縱日音樂節有新出了迷你3輯的姚爍和剛發了單曲的Equals3,前者是楊語安的現擔,後者是她的好感男團。

所以楊語安她要是不去,那才奇怪了。

音樂節這種地方在她的印象裡就是又貴體驗感又不好的地方,她曾經在高考後偷偷跟朋友去過幾次,結果只給她留下了聽不清和站得腰痛這兩個印象。

哦對,還有她買門票花的幾百塊錢。

現在想起來還是肉疼。

“門票你別擔心,我早就買好了!”楊語安說著,臉上擺出臭屁樣,“怎麼樣,手速快不快?”

“還要搶嗎?”在野今溪印象裡,音樂節就是賣不出去的代名詞,反正她買票時,黃牛跟她吐苦水來著,說音樂節根本賣不出去。

聽到這話的楊語安露出了一個聞所未聞的誇張表情,手勢都豐富了起來,“拜託!這可是隨機娛樂主辦的音樂節!”

“隨機娛樂主辦的音樂節都是要搶的,我搶之前還去拜了拜,生怕搶不到,期末考我都沒這麼真誠過!”

又想起來了,楊語安之前好像跟她絮叨過,說馬上要搶票了,她緊張。

她還說了票價,好像是……

“門票五十九?”野今溪忽然想到這一句,音量都提了上去,眼睛都跟著瞪大了。

“對啊!五十九而已,算我請你的,辛苦你陪我一趟了!”楊語安得意起來,要不是現在沒地兒寫,她肯定要把‘手速超快,搶到過隨機娛樂門票’的事寫進簡歷裡。

“五十九?!”野今溪忍不住又重複了一遍,像是在質疑這個票價,又像是在質疑自己的記憶。

她覺得自己肯定不是腦子壞了就是耳朵壞了

楊語安被嚇了一跳,眼珠子也跟著晃了起來,人都變驚慌了,“五十九怎麼了?”

“便宜到有點嚇到我了。”野今溪再次確認,真的是五十九。

旁邊的楊語安換上無語的表情,“……我還以為你又要找藉口逃掉。”

野今溪的追星人屬性在這個時候被喚醒。

昨天來到這個世界時的惶恐不安和今天上午的無措迷茫都先被推到一旁——

五十九誒!五十九!

五十九的音樂節辦拉胯了她都能誇主辦方一句良心!

本就快把自己調理好的野今溪這會兒只剩下了新奇,忽然就有些期待了在這個世界生活的日子了。

在這股興奮勁的衝擊下,她穿越過來後的寂寥和傷感都被沖淡了不少,自然而然也就感覺到餓了。

兩個人隨便進了一家麵店,楊語安熟門熟路的找了個位置坐下,還替兩人點了“經典款”,“嬢嬢,兩碗豌雜,都要二兩的!”

楊語安扯了兩張紙,擦起面前的桌子,嘴上繼續道:“隨機娛樂出品的東西都比較便宜,其他公司的還是很貴啦,那些人就是想不通這一點,所以才被隨機娛樂吞了市場,追星的大都是些咱們這樣的學生,動輒兩三百的周邊是想賣給誰啊?”

“反正我是不慣著那些臭資本,賣得貴了我就白.嫖。”她擦完桌子,又起身到冰櫃前拿了兩罐無糖可樂,她把可樂推到野今溪跟前後,扭捏了一下,忍不住嘴角上揚,又面帶嬌羞,然後湊過來小聲問她——

“隨機娛樂馬上要開始全球海選了,你覺得我有沒有機會?”

海選?

娛樂公司的海選?

她的話又勾起了野今溪心底的小蟲子,她從小喜歡唱歌跳舞,但爸媽不願她走那條路。她父母都是美術界有名的人物,自然也希望她也走這條路。

但野今溪從小就喜歡唱歌跳舞,站上舞臺就是她最大的夢想,可這個夢想不是父母所希望的,所以上了小學後家裡有關唱歌跳舞的東西就被收起來了,甚至手機和電視都不允許她隨便用,連當時學的民族舞都被停了。

可她並沒有就此打消這個想法,而是偷偷的,讓好友幫自己錄影片,然後投遞給各大公司,甚至國外的公司她也投遞了。

但最後都沒什麼訊息。

可想而知,她除了有對唱歌和舞臺的熱情外,其餘皆拿不出手。

上了高中後,她因為要專注學習,還要參加各種比賽,這事就滅了火,直到上了大學,住進了宿舍。

同宿舍的三個追星狗再次勾起了她想站在舞臺上的想法。

她跟那三個舍友關係都非常好,她們去一些線下活動時也會叫上她,她們三個還進了學校的舞社,經常會約著跳一些愛豆舞。

野今溪當時也跟著看了不少愛豆的舞臺影片,心底的那點火星子被她們一扇,更旺了。

結果打定主意最後投遞一次影片的時候——

劈里啪啦恐龍抗狼抗狼抗!

她被雷劈地跑這兒來了。

“……”

反正回不去了,那還不如享受一下第二次人生。

她還記得那次跟媽媽爭吵時說過的話,她紅著眼衝媽媽喊:“我要是個沒主見沒想法也沒什麼能力的,按照你們定好的路子走沒問題!”

“可我有自己喜歡的東西,憑什麼就因為我是美術學院教授的女兒,就也得走一樣的路!”

她當時哭得鼻涕都留下來了,媽媽跟她吵架時也忍不住眼紅生氣,爸爸在一旁勸,勸的也是少說兩句,別惹媽媽生氣。

但那時為自己吶喊的野今溪什麼也顧不上了,只想把憋在心裡的話喊出來。

“我有我的自己的人生——”

“別想控制我!!!”

現在想起那時,她還是會有些落寞。

她不知道自己的消失會不會讓爸爸媽媽驚慌,也不知道這裡的野今溪會不會到她的世界,但她不是個會沉浸在過去的人。

在那個世界,她的人生白紙上,已經被爸爸媽媽畫好了圖案。

現在給了她一鍵清除的機會,那她就會把畫筆掌握在自己手上。

她緩緩抬眼看向楊語安,眼底有著思索。

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維持“野今溪”的人設,努力安耐住那份打探,問她:“那……海選在什麼時候?”

嘈雜的小麵館裡這會兒陸續進來不少人,風扇吹過來的涼氣都變成了熱風,這時,有個頭頂著校服的少年走進來。

就在楊語安快要張嘴時,那人先打斷了對話。

“我就知道你們倆在這兒。”

進來的男生隨意地把校服外套放在一旁,因為熱,還扯著領子透了透風,坐下後,又對店裡的嬢嬢喊道:“嬢嬢,三兩小面!”

剛坐下沒多久,他又要起身,“你倆喝啥?”

野今溪和楊語安盯著他看,臉上還帶著無語的表情,剛剛對話時被帶起來的情緒全被打斷了。

“……瞎啊你,看不見桌子上的東西?”楊語安用眼睛示意了一下桌子上放著的可樂。

那男生抬手致了下歉,“Sorry,沒注意。”

他過去拿喝的,楊語安見他走了,剛想繼續剛才的話題,才說了一句,他人又閃回來了。

席珋(liǔ)歪頭看向她們倆,“什麼海選?”

楊語安看了一眼這個礙事的東西,洩了口氣,髒話感覺都已經到嘴邊了,又被她嚥了回去。

無奈,她又給席珋講了一下她們剛剛討論的事。

他恍然大悟,“哦~你們倆想去當練習生!”

楊語安按住太陽穴,一副頭疼的樣子。

“去唄,加上我,咱仨一起,到時候咱們仨組個組合出道,嘿!那我一定帥死了!”想到他自己在舞臺上的樣子,席珋有些遮掩不住臉上的表情,笑得歡快。

野今溪看著他這自戀的模樣,也被逗笑了,倒是楊語安,已經開始在一旁碎碎念髒話了。

像這樣三個人在一起的畫面野今溪倒是記得不少。

他們算是青梅竹馬,從幼兒園開始就一直在同一個學校念,如今升了初中後還是在同一個班,只不過剛剛席珋沒在教室,不知道跑哪去了,所以她們就先出來了。

“你當練習生是大白菜啊,想當就當?”楊語安說著,衝他翻了個白眼,還對他揮了下手,嫌棄道,“讓開,你擋著我的風了!”

席珋聽完,拖著椅子坐到一旁,嘴上則是繼續道:“練習生不就是……不就是……”

本想說兩句的席珋一下子觸及到了自己的知識盲區,說實話,他不追星,也對楊語安喜歡的這些不太瞭解,倒是幫她搶過幾次票,但都沒搶到,最後被她臭罵一頓。

除了搶票軟體怎麼用以外,他對娛樂圈毫無瞭解。

楊語安等著他的下文,見他說不上來,便勾起一邊的嘴角嘲笑他,“哼,說不上來了吧!”

席珋不搭她的腔,轉而看向野今溪,問她,“怎麼,你也要去嗎?”

去是去,但藉口是……

野今溪指了下旁邊的楊語安,“陪她。”

嗯,藉口是陪楊語安。

不然她一個對娛樂圈完全不感興趣的人想去參加海選,那真是太奇怪了。

席珋聽完後來勁了,跟狗抖完毛後的狀態一樣,一下子精神抖擻了起來,“那一個也是陪,兩個也是陪,我倆到時候都陪你去,三個人機率大點,萬一有人選上了呢。”

他率先抬起手,往下壓了壓,嘴邊帶著臭屁的笑容,“到時候我當明星了,你倆就給我當助理,一個月給你們開三萬!”

楊語安摩拳擦掌,顯然是已經準備動手了。

她見野今溪還坐在那兒,還看過來一眼,“等什麼,打人要趁早這句話聽過沒?”

“校園暴力啊!校園暴力!”還沒人動他呢,席珋就先扯著嗓子喊起來了。

野今溪看得忍不住彎了眉眼,怎麼辦,她好喜歡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