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話題中斷讓程之雲感到些許的彆扭,有些適應不過來,她看向學姐困惑的眨了眨眼,一時手空在哪兒,不知所措。

“在那之前,有關於金融學書籍的推薦嗎?”

和天麟相識數年的安雅竹早就習慣了這樣的中斷,她示意性的眨了眨眼,順帶著的,瞄了眼天麟正在看的書籍——《哈扎爾辭典》,頓時有些頭大。這本獲得了南斯拉夫最佳小說獎的書籍自己當然是有拜讀過,當時自己為了徹底理清故事情節發展的脈絡還畫過思維導圖。

“書架從左往右數第3列,從外往裡的幾個書架,都是。”

安雅竹和自己閒聊時,提過很多次她的學妹,前幾天她也有拜託天麟找找看有沒有那種主要觀點和程之雲論點對的上的書籍。

雖然看上去很懶散,但對於顧客的請求天麟還是很認真負責的,當天晚上他稍微加了點班。

看著安雅竹俏皮的閉上一隻眼,悄悄豎起食指在鼻前做出噤聲的手勢,天麟莫名有種隔壁家熊孩子長大的欣慰感,搖了搖頭,俯下腦袋繼續啃那本有些晦澀的書。

“走吧,這裡有很多稀有有用的書,應該能幫到你。”

安雅竹拉起程之雲的手,將其帶到對應的書架旁。

“......這家書店的空間真的好大啊。”

在書海中暢遊,四周淡淡的油墨味讓程之雲有些著迷,她撫摸著書架上的書本,又勾過頭往深處看了看。

書店的牆壁似乎近在咫尺,又似乎遙不可及。

那篇論文安雅竹同樣要寫,她很快就找到了有關自己論點的書籍。

“這裡書籍很多,慢慢找吧,找到之後記得去麟哥那裡登記。我去買些茶和點心,有什麼想喝的嗎?”

之雲滿心欣賞的撫摸著一本棕櫚色的厚重書本,手指在書皮的皺褶上微微滑動。

(真漂亮啊......)

“之雲?”

“啊?哦哦哦!”

她抖了個機靈,抬起頭眨了眨眼有些困惑。

“這裡還可以喝茶?”

安雅竹點了點頭,“新型書店營業嘛。”

“有推薦的嗎?”

“滇紅怎麼樣,香氣鮮爽,滋味濃強,加一些牛奶風味也不錯......”

聽著繁多的茶類科普,程之雲頓時一陣頭大,她對著這種東西完全不感冒。

“聽你的。”

安雅竹淡淡一笑,便抱著書去尋天麟。

“艾斯勒金融學說?沒聽說過這個人呢......”程之雲將剛剛那本書籍放回,抱著隨便找找看的心態又隨意從書架上拿下一本,翻了幾頁後她驚奇的發現論點什麼的,似乎用得上。

(運氣不錯!)

過了大概二十幾分鍾,程之雲抱著近十本書去找天麟。

“這麼多?你是要出書啊?!”

看著面前小山樣的書堆,天麟一陣頭大。

因為書本眾多,外加上員工就兩人,所以把它們一一貼上條形碼很不現實,因此,博麗書店採用的是那種很傳統的賬本記錄,每一本書的借出都要詳細的記錄下來。

書本名稱,書本所在書架,借出時間......

一本兩本還好,但十多本的資料加在一起對於懶散的天麟來說無疑是個龐大的勞動量。

他將目光投向一旁喝茶的靈夢,靈夢的嘴巴彎曲幅度近乎與天麟的視線同步下掰,轉動脖子的動作幅度很大,速度很快,看的天麟牙根都癢癢的。

但顧客就是上帝,某巫女又懶又想掙,天麟就只能自力更生。

他的效率很高,就是字醜了點,不到兩分鐘這小十本就全部登記完成。

“哦對了,你還沒辦借書卡對吧。”

突然天麟拍了拍腦袋,從一邊的書堆裡抽出一張表格,又在抽屜裡翻了半天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手裡不就有隻筆嗎。

“這種事情不應該進店第一時間就該辦嗎?”程之雲翻了個白眼,這個傢伙有點脫線,感覺完全無法與剛剛可怕的視線侵入聯想到一起。

(披著羊皮的狼?)

表格上的內容很簡單,也就是姓名和聯絡電話需要填一下,其他的只要隨便打打對號就行。

不到兩分鐘,程之雲將表格推到天麟面前,並拿出手機。

“?”

“能微信嗎?”

“如果你覺得需要充錢的話......卡里初始有20塊,足夠你把這些書借走的。”天麟搖了搖頭,往靈夢哪裡擠了擠,電腦在她面前。

被‘如此龐大’的工作量一刺激,他感覺書有點看不下去了。

(這麼良心?)她暗中鬆了口氣收起了手機,她之前在另一家書店辦理借書卡時首衝200,不然不給借。

要是這家也這樣的話她這個月只能吃土了。

“辦好了,卡的背面有幾條條款,記得看看。”天麟剛剛弄好,靈夢就面無表情的將天麟擠到一邊,重新點開網頁,她正在看電視劇。

天麟無奈的用力把機器從電腦旁往自己這裡拉了拉,手中的黑色卡片刷了幾下扣除費用後遞給了程之雲。

“二樓有專門供你們閱讀的地方,樓梯的位置能找的到嗎?”

“......我只是近視,不是瞎子。”程之雲看著不遠處很有維多利亞藝術風範裝飾的樓梯,扶了下眼鏡。

“OK,有突發事件記得喊我......那個東西有這麼好看嗎?”天麟看上去很是敷衍的樣子,在搞定程之雲這邊後,他將腦袋墊在靈夢身上。

靈夢很堅定的搖了搖頭,“如果不帶腦子的話......劇情雖然有很多漏洞但是很沙雕。”

把那本該死的晦澀難懂的書果斷拋棄掉,天麟興趣濃厚的把頭湊了過去,靈夢分了一個耳機給他。

兩人津津有味的一起喝著茶看起了電視劇。

看著瞬間進入老夫老妻狀態的兩人,程之雲嘴角抽了抽,收起卡有些吃力的抱著書上了二樓。

二樓的空間很寬闊,沒有書架,只有十幾張古色古香的檀木小桌,二樓的入口處則整齊的放置著一排休閒椅。

這層樓的牆壁和一樓一樣沒有使用普通的混泥土,而是一層乾淨剔透的玻璃,這樣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外面的風景。

“這裡有這麼高嗎?”

說是二樓,程之雲卻沒有發現任何一棵與這層齊高的樹木,要知道在上山時她很確信有不少樹高的驚人,至少有四層樓高。之前說過這座小山並不高,這裡也並沒有明確意義上的山頂,是一個近似於平面的頂,也就是說會有不少樹是和書店在同一水平線上的。

她努力思考了半天也沒有得出答案,只能又將一切都歸功於神秘。

這裡的空間感覺也並沒有一樓寬敞,感覺只有一半的大小。

“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半嘛。”安雅竹突然出現解答了之雲的問題,她從程之雲身邊走過,她這才發現自己身後還有一塊空間。那是二樓的邊緣,用充滿維多利亞氣息的欄杆攔住。

雅竹趴在欄杆上對著下面說道。

“麟哥,校長要杯咖啡。”

欄杆的位置弄的很巧妙,趴在上面可以正好向店員提要求,又看不到裡面繁多的書架,方便又不煩悶。

“哈?那個老不死的還嫌自己的血壓不夠高嗎?跟他說沒有!只有鮮榨的西瓜汁。”

天麟一臉不爽的抬起腦袋。

“他是這樣說的。”

安雅竹扭頭看向身邊的老者。

老者年齡大概七八十,一頭白髮卻滿面紅光精神煥發,一看就知道保養的很好。他穿著一件樸素普通的深灰色外套,卻流露著股儒雅的氣息。

程之雲直接驚了,她認識這位老人,他是自己所讀學校的校長,是位全世界都很有名氣的名師,他出了幾本關於人生道路的書對程之雲這一代年輕人造成了極大的積極影響,國內外的那些名牌大學不知多少次邀請他去任職,但他都拒絕了。

有人或許會疑惑這麼牛逼的教師為什麼會縮在這座小小的四線城市當校長呢?

別誤會,實際上他擔當校長的那所大學是所在全球都能排的上號的學校,入校條件雖然不高,但畢業難度卻是極大的,能從裡面出來的都是行業中的頂樑柱。而理論上來講,像這樣如此‘豪橫’的學校理應名氣很大,但奇怪的是,這所大學的知名度卻低的不可思議,無論你從什麼地方搜尋它的相關資訊,得到的也就只有像學校的大概地理位置這樣簡陋的字樣。

就連本地人對於這所學校的瞭解也僅限於是知道有這樣一所學校,而更加詳細一點的,他們就完全一問三不知了。

神秘的很。

神秘的學校坐落的城市自然也有點東西。他們所居住的這座城市臨山靠海,土地肥沃,四季分明,擁有相當多的潛在價值可以挖掘,但它依舊只是座小小的四線城市。

至於原因嘛......誰知道呢。

“臭小子,老頭我就是要喝!”聞言,老者眼睛頓時瞪成老大,像兩個銅鈴,他雖然年事已高,但身子骨倍兒棒,一個箭步趴在欄杆上同時氣鼓鼓的揮舞著拳頭呵道。

相比於那些專業店鋪販賣的手磨咖啡,天麟泡的更對他的胃口,每天一杯對他來說已經成了一種生活習慣。

“你喝個屁!上次血壓高的差點進了醫院你忘了?”

老者有股漲紅臉的氣勢,卻根本沒有生氣的意思,這兩個人算的上是忘年交。

“我不管!老頭我就是要喝!老頭我是顧客,是上帝!”

校長像個小孩子一樣撒起了氣,這讓程之雲大跌眼鏡,很難將眼前這個的老頑童與自己腦內那個淵博慈祥的印象聯絡在一起。

天麟恨的牙癢癢的,但沒啥辦法。他太明白頭頂這個老頭的性情,那就是一頭倔驢!根本不可能擰的過他!

手指連續敲擊著桌面,權重之下,他最後還是無奈憤懣的摘下耳機,起身去泡咖啡。至於血壓問題——前不久有位和校長年齡差不多的女性醫者‘無意中’告訴過自己,不同品種的咖啡豆其脂肪含量也略有不同,那種脂肪含量較低的咖啡豆研磨出的咖啡,每天一杯還算適度。

(就是味道嘛......有點微妙。)

苦味中的酸味會不那麼平滑,就天麟來言,不怎麼美味。

“哦,是小程啊,今天來這裡是準備論文?”

心滿意足的看著天麟走進廚房,轉過身校長又變成了和藹的老好先生。

“是的,李校長。”程之雲低頭問好。

“先找個地方坐吧,如果不介意我這個老頭子囉嗦的話,就到哪兒。”

李伯陽指了指靠近玻璃,放著個古舊保溫杯的桌子。

長者的邀請,二人自然不會拒絕,接著三人便到靠近玻璃,可以看到風景的地方坐下。

剛把繁多的書本放下,程之雲本能的環視起四周。這裡,除了他們三個,整個二樓只零零散散坐著三個顧客,顯得十分空寂蕭條。那三人,兩男一女,因為他們低頭看書以及距離的緣故,程之雲看不太清他們的具體樣貌,只能從裝扮上簡單的推測出他們的大概年齡。

(感覺......他們都不太簡單啊......)

那三人衣著普通,卻渾身都籠罩著種特殊的氣場,或尖銳,或沉穩,或是陰暗......各不相同,但毫無疑問的是,他們中存在著一種共同特性——滿是對自己自信的充實感!

下意識的拉高衣襟,她感覺自己與這裡格格不入。李伯陽很敏銳的察覺到自己學生心理的變化,貼心的與她攀談起來。

“小程是第一次來這裡對吧?”

程之雲怯生生的點了點頭。

李伯陽溫和的笑了笑,“那麼就好好利用這裡的資源,這裡是一個起點,這裡的知識也將會是你最鋒利的武器。”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武裝自己的應該是知識——”

說著他拿起桌上精緻的糕點,似乎是想做個比喻。

“客人!請不要拿食物做遊戲!”天麟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樓上,皮笑肉不笑的將一杯散發著清香的咖啡扣在桌上。

今天的顧客都是那種骨灰級的,天麟早就把製作飲品和茶點的材料準備好,以他對於這些東西的熟悉度,只需要像拼圖一樣組裝就好。

李伯陽縮了縮脖子。

“您的咖啡,和往常一樣一勺牛奶,半塊糖。”

說完,天麟收好其他人的空盤,便下了樓繼續和靈夢膩在一起。

程之雲看到校長的小禿頭縮動的動作和之前養的小烏龜一樣,一下無良的笑了,她忽然發現其實大家都一樣,心境一下開闊了不少。

程之雲並不擅長表情的隱藏,李伯陽將對方的轉變看在眼裡,他端起咖啡,有意無意的看了眼天麟下樓的背影,滿意的笑了笑,接著美滋滋的品起咖啡。

那可是一絕!

(......味有點不對?)

放下咖啡,李伯陽陷入了深思。

安雅竹捏了個小兔子樣的糕點也滿意的點了點,只是看到樓下天麟與靈夢親密無間的靠在一起有些吃味。

時間在沉下心讀書學習時總是過的飛快,下午兩點的時針悄悄轉動到5點。

這時,幾乎同時,二樓的所有人一齊站起身來。

程之雲一臉懵逼。

“好了,已經到了人家下班的時間了,我們回去吧。”

程之雲看了眼手錶,有些驚訝。

“可這才五點整啊。”

“你的廢話可真多!如果你以後還想來這裡的話就好好閉上你的嘴。”一名穿著一身黑衣,身上有股淡淡硝煙味的精壯男人平靜的邊整理書本邊說道,他食指上豎起的黑色卡片緩緩轉動,“這是規定。”

“林宏,別嚇著我的學生。”李伯陽笑眯眯的合起書本。

林宏譏笑一下,捏住卡片,將卡片飛向程之雲,速度很快,但卻沒有任何尖銳的感覺,卡片在空中打了個轉,穩穩的落到程之雲面前。

“這是她的卡......保管好。”

說完他拿起不遠處衣架上的黑色風衣便輕飄飄的下樓走了。

(他——什麼時候把我的卡拿走的?!)

程之雲焦慮的拍了拍身上的口袋,來回確定其他物品的存在。

“別緊張,他沒有惡意的,就是單純的想提醒你要注意保管個人物品。”另一名消瘦的男子笑了幾下抱著個筆記本湊了過來,說完他咳嗽了幾聲。“李老師,別那麼嚴肅,林宏他就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只是我有些擔心林宏那小子......任務已經下達了,和你得到的訊息一樣,三人組隊完成。雖然我不知道那兩個是誰,但他的頭銜可是有一大堆人在盯著......”雖然林宏只上過自己的一兩節課,但在他看來林宏也是自己的學生。當時因為對方的職業,有所猶豫是他自認為自己教書育人的一生中,一個難以磨滅的教訓。

“你老過慮了,他可是林宏。”

消瘦男子看著李伯陽的臉有些無奈,老師最大的缺點就是想的太多,顧慮也太多。

“哎......”

“您老就放一萬個心吧!若真出現那情況,不還是有學生我嗎?”

又稍微聊了兩句,他對安雅竹和程之雲點了點頭,合上筆記本也走了。

“萬盛他的病又加重了,看樣子最近還是有在勉強自己。”

看著萬盛佝僂下樓的身影,二樓最後剩下的那名白衣婦女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這個小兔崽子。”

說完一聲,她好像越想越氣,罵了起來。

“這小兔崽子!”

罵完她好像好受了不少。

“李老頭你再看,老孃就把你眼珠子給摳下來!”她注意到李伯陽的目光似乎覺得很是晦氣,拍了拍白衣又罵了一聲。

“小麟,走了啊,明兒還是那個時間。”

看著雨中對方瀟灑的身影,李伯陽齜了齜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老婦女!”

說是老婦女實際上對方保養的很好,只是面板因為長期接觸化學用品顯得有些乾枯。

實際上剛剛那位是李伯陽的前妻,名叫白南爾,是著名的心肺科專家兼精神分析學教授。

他搖了搖頭,有些無奈,他倆十幾年前就離了婚,兩人卻至今都是單身。

氣氛突然惆悵,直到天麟在下面喊了起來。

“你們還要待多久,小心把你們這個月的時間都扣光!”

李伯陽又縮了縮脖子,帶著兩個女孩灰溜溜的走了。

到了店外,雨還在下,三人拿起傘下了山。

坐上車程之雲才有空,才有手去看卡片。

卡片的正面,紅白兩色的博麗書店logo佔了大半的空間,logo下面則是一行淡白的長串數字,應該是UID。

反面內容就比較有趣了,用著黑而發白的文字寫著幾條條例。

一:此卡禁止轉讓,當卡丟失時,請及時到前臺說明登出並補辦(卡內金額不予補償)

二:進入書店時,請攜帶此卡,並主動在前臺的刷卡機刷卡

三:持卡者每個月擁有30個小時在店內閱讀的許可權,每個月一號此許可權重新整理重置

四:借出書籍請好好愛惜,不得磨損、摺疊、做標記,請及時退還,否則後果自負

五:本店每天開店時間為早上9點,閉店時間為下午5點。請不要干擾書店正常運轉規律,否則後果自負

六:本卡最終解釋權歸博麗書店所有

“後果自負?”有趣的字眼勾起了程之雲的好奇心,她看向安雅竹,雅竹卻搖了搖頭。

“你不會想知道的。”學姐神神秘秘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