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正此時,院子裡突然傳來一聲筐架傾倒的聲音。

那隻手不由一頓,而後那雙腳便轉身出了房門。

小吏開啟門,只見院中晾曬乾菜的架子已有一層已經翻倒在地。

他不由皺眉,可是有人闖入?

他回房持了油燈,在院中檢視了一圈,夜色深深,但在昏暗油燈的映照下,這小小的院落也一覽無遺。

即便是那昏暗的角落,他也一一看過,並無旁人到來的痕跡。

小吏眉心皺得更狠了。

“喵嗚!”一聲。

小吏循聲看去,便見旁戶院中的那隻花狸,正蹲在菜架上方,衝著他輕蔑直叫。

“又是你這個不省心的!”小吏罵道,舉著油燈便氣沖沖去捉那隻貓兒。

這該死的花狸,前兩日偷吃了他新買的魚不說,如今不知避著他,竟還趾高氣昂地上門了?

還又打翻了他用來晾曬乾菜的架子!

得虧這架上的菜,已在白日被他收回,否則,豈不是白曬了!

小吏心頭大火。

那貓兒被他一驚,便是一聲厲叫,雙腿狠狠一蹬,躥了出去。

那上層的架子可經不住它這番力氣,立時又被它翻倒下來。

小吏一時避個不及,便被那架子砸了個正著,手上的油燈也落到地上,碎了個乾乾淨淨。

“噗”地一聲,燈滅了。

失了光亮,院中頓時漆黑一片。

再看那隻貓兒,哪裡還尋得著它的身影。

小吏氣狠狠地罵道:“再叫我碰著,仔細你的皮!”

他心中氣憤,也懶得再尋一盞油燈來,索性摸黑回了臥房。

本要尋出賬簿記賬的心思,被這一打岔,也暫時沒了想法,只等明日白天再記。

他行至床邊,兩腳一蹬,就隨意將靴子甩到一旁,

而後,床榻猛地往下一沉,上面的人長長撥出一口氣,便閉上了眼睛。

他似是被那貓兒氣得很,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過了許久,那股氣消了,床榻之上的呼吸聲才逐漸平穩下來。

緊接著,那呼吸轉沉,想來是主人已然進入了夢鄉。

賀令姜小心翼翼地從床下爬出來,而後雙指併攏,虛空畫了個安眠符,印入小吏額間。

那小吏把砸了下嘴角,似是睡得更香了。

她與裴攸這才輕悄悄地出了屋子。

一旁的青竹看到二人的身影,忙上前:“七娘子,沒事吧?”

她方才見那小吏進了屋子,連忙捉了旁邊人家的貓兒扔入院中,還順手打翻了一層晾曬東西的架子。

那小吏被院中聲響所驚,立時出了房門,只不知他是否發現了七娘子他們。

賀令姜搖頭,示意先出去。

等回到劉大的院落前,便見賀崢已經在門前等候了。

看到賀令姜帶著裴攸過來,他眉梢不由微挑,而後叉手行禮:“七娘子。”

“那監採吏方才去做什麼了?”賀令姜問道。

賀崢見她沒有避諱裴攸的意思,便如實說了出來:“有人暗中遞了訊息給他,說是要運些東西上山。”

這山,指得自然便是那私採的礦山。

監採吏收到訊息後,便趁夜出了院子,往礦區西側的一處偏僻處去。

賀崢一路尾隨他,便見那處已然有人在等著了,身後還帶著幾個壯漢。

小吏一拱手,笑著迎上去:“嚴管事今夜怎地親自來了?看天色,今夜許是有雨呢。”

嚴管事擺擺手:“收了你的訊息,我還是有些不放心,親自來瞧瞧。正巧,聽聞山上物資將盡,我這不帶人又送了一些過來。”

“那賀家娘子可有異樣?”嚴管事問道。

監採吏搖頭:“許是我過於小心了,這一整日,也只見她去尋些廢石,或許真是那富家娘子出來玩耍罷了。”

“無事便好。你且當心著些她。”

嚴管事引著小吏往旁邊運送物資的車馬處去,他掀起簍筐上蓋著的粗布,果見上面堆滿了烘製好的饢餅,旁邊的簍框裡則裝著肉乾。

這十來筐東西,也足夠那些礦工吃上三五日了。

嚴管事從車上的角落裡,取出一個食盒遞給小吏:“臨川張氏鋪子的醬肉。”

小吏開啟食盒,果見裡面裝著足足三四斤醬肉,香氣撲鼻,他面上一喜:“多謝嚴管事記掛了。”

嚴管事拍拍他的肩膀:“見外什麼。你我同為柳公做事,互相惦念著也是應當。”

小吏收了食盒,看著車上的物資:“可要我叫那波人來,把這東西運上去?”

他們在這礦區中,也安排了一些人手,就住在這礦區西側較為偏僻的地方,平日裡混在礦民之中,倒沒人覺察出什麼不對。

到了夜間,便負責將山上採來的礦石運下山,藏到一處,然後再等嚴管事等人過來,將東西私下運出去。

嚴管事擺手:“不用他們了,還有旁的事交給他們去做。”

他指了指身後的幾個壯漢:“這幾個幫我把東西運上去就行。”

他又打量一番四周:“今日出採的礦石可已經運下來了?”

小吏輕聲回道:“已經辦妥了,此刻就藏在這附近。管事今日可是就要先把這存貨運出去?”

往日裡,這礦物都是每隔五日運出一次。

到此日,不過剛剛積了兩日。

嚴管事微微頷首:“我這處有批急貨,急需礦物,先前那些不足,只能先把這處的拉去應急。”

“行。”

他帶來的這幾輛馬車,卸了物資,正好可將這批東西運出。

嚴管事叮囑身後的壯漢,將揹簍裡的東西運上山去,小吏則去了西側的幾個窩棚處,喚了幾個人出來,吩咐他們趁著夜色將東西裝車。

這一折騰,便到了下半夜,天上開始淅淅瀝瀝地落下雨來。

一切辦妥之後,嚴管事才帶人架著車,冒著小雨出了礦區。

聽完賀崢的回話,賀令姜不由挑眉,嚴管事?

“可看清了他的長相?”

賀崢擰眉細想:“天色昏暗,屬下不敢太過近前,不過也大約看到了他的模樣。”

賀令姜“嗯”了一聲:“明日你將他的大概面貌繪出來,我們也可派人去查,這嚴管事到底出自何處。”

賀崢領命應是。

幾人這才各自回去休息。

春雷陣陣驚風雨,黎明時分,這雨越下越大,打得門板啪啪作響。

賀令姜正在朦朧睡夢之中,便聽得一陣急促的叩門聲。

她立時眼睛一睜,清醒了過來。

開啟房門,外面的風裹著雨撲面而來,賀崢渾身已被雨水淋溼,面上急切:“不好了,七娘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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