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大周陳兵於南詔邊境,將那神宮朱雀宮使的屍身於陣前一掛,佯裝要攻入太和城內,這便是十足的威懾。

南詔必然會再派人來求和。

這一次,則予以利誘。

直言此次攻周之策,大周已知是那西蕃與神宮的謀劃。

南詔若是想真心求和,與大周還像以往那般以屬國相交,和平共處,便該同大周同仇敵愾,一致直指罪魁禍首——西蕃。

只要南詔從西北方向率兵攻打西蕃,大周從能旁出兵相助,攻下城池土地,盡數歸於南詔,所獲財物大周也只取五分。

南詔這等夾於大周與西蕃中間的小國,本就只能二擇其一。

大周如今手握人質籌碼,他即便明知是大周脅迫,又能如何去選?

除非南詔鐵了心一心要與虎視眈眈的西蕃結盟,想要與虎謀皮,也不管自己是否會被大週一怒覆滅。

否則,盟約多年的大周,還是它最佳的選擇。

“對南詔實施威懾利誘之策,讓其對西蕃用兵。如此一來,既可讓那西蕃嚐嚐引火燒身的滋味,又能在無形之中,進一步削弱南詔軍力。”

韓正眼中不禁一亮。

“對於南詔各部……”賀令姜雙眸微眯,繼續道,“不如分而治之。”

自大周立國以來,比起西部和北方,對南方邊疆的治理算不得過於上心。

雖有安南都護府和姚州都督府,可前者主要是安撫馴化安南、膠州一帶的蠻民,後者則是鎮守在南詔與大周邊境處,守著這“三川之門戶”。

大周雖封了南詔王,可卻允其自治,一向不插手南詔事務。

因而,大周與南詔雖未君臣之國,南詔年年上交貢賦,雖是為臣的姿態,卻並無真正臣服敬重之心。

如此一來,南詔叛周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依我看,大周不如藉著這次機會,在南詔境內設雲南安撫司,管轄南詔,協助統治境內。同時,也可分化南詔各部與王庭之間的聯絡。”

若無各部相助,單憑南詔王庭也掀不起什麼大的風浪。

韓正擰眉,捋著短鬚道:“此計也甚好,只是卻不是一年兩年,便能立竿見影的。朝廷未必肯花這般大的心力和時間去做。”

賀令姜輕輕嘆息:“是呀,治國之事,本就是求的長遠之計。可若是能花上十餘載,將南方邊疆真正納入大周版圖,也算得上是功利千秋之事了……”

“賀七娘子此話倒也有理。”韓正鎮守姚州多年,自也知曉南詔反覆不定的危害。

若是能以安撫司弱化南詔王庭的統御,再潛移默化中實施王化,這對大周來說,著實算得上好事。

他心中微轉,便有了想法。

韓正抱拳向著賀令姜一禮道:“多謝賀七娘子提點了。我稍後將其間事宜梳理一遍,再修軍情急報一封,命人速速傳至郢都。”

“若聖人真能應允此事,賀七娘子該佔首功。”

“都督真是折煞我了。賀令姜笑著搖搖頭,“我也不過是閒來無事,讀了些兵書國策,對治國之事,也只是紙上談兵而罷了。”

“具體可行與否,還是要看聖人與朝廷諸位大人的決議了。”

韓正笑笑,沒再說話。

雖說這賀七娘子只是女娘,然而她在探討這些國家大事之時,所展現出來的眼界和目光,卻是非普通官員所能及的。

臨川賀氏,竟然出了這麼一個人才。

他在心中暗暗嘆息,可惜是個小娘子,若是名郎君,好好培養一番,封侯拜相也當得啊……

可惜了……

然而待抬頭看著垂眸淺笑著斟茶的賀令姜,茶盞在素白的指尖微微轉動。

他心中又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巴掌。

可惜什麼!

人家即便只是個小娘子,可那謀策、那手段、那英勇,又有幾個世家郎君能及?

姚州一役之後,這賀家七娘子的名頭和事蹟,必然能傳遍整個大周。

賀家能派她來南方之地來探查那神宮一事,便可見並未將她作閨閣女娘將養。

且他們這一行人,雖有賀家四郎主在,可瞧著一行人中也是皆以她為尊。

由此可見,賀家還真是在著意培養她的。

臨川賀氏,怕是很快便要重歸郢都,再復百年世族的輝煌了啊……

韓正又與賀令姜、裴攸就當下局勢探討了一會兒,而後便匆匆迴轉都督府,去召自己的幕僚,撰寫奏報去了。

賀令姜側首瞧向賀詩人與裴攸二人:“我們去探探邏炎?”

她先前已與韓正說過此事,二人自然沒什麼異議。

邏炎被俘獲後,就關押在營中嚴加看守。即便作為一國王子,可身為戰俘,他這境遇也當真是好不了。

賀令姜沿著臺階步下,陰暗的地牢之中,關著一個蓬頭垢面之人。

那人手戴枷鎖,此時正斜倚在角落裡之上,素不見天日的地牢突然有燈光亮起,他不由眯著眼睛抬眸望去。

臺階之上,立著立著兩三道身影,在燈火之下,身形隱隱綽綽。

等到近了,邏炎這才看清來人,為首的是一名身著素青色衣衫的少女,不過十五歲的年紀。

他眸中微寒,緩緩開口:“賀令姜。”

他說的是大周話,語調雖不自然還帶著幾分生硬怪異,可也能叫人聽得清清楚楚。

賀令姜隔著柵欄,在他面前站定,微微頷首應道:“久仰,邏炎王子。”

果然是她!

邏炎眼中殺意頓顯,整個人立時站起,就要向她撲去。

就是這人,害得他一腔心血付諸東流!

然而,他還未觸及柵欄,便覺一股大力猛地襲來,整個人便不由自主地飛起,“撲通”一聲已是又重重摔回地上。

賀令姜收回手,拂了拂自己的衣袖,居高臨下地瞧著狼狽倒地的邏炎,柔聲勸道:“王子如今已是階下之囚,還是老實些為好。若不然,我雖是不能立時要了您這小命,可讓你吃些苦頭,卻是輕而易舉的。”

邏炎動了動身體,只覺渾身疼痛欲裂,他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將痛色隱下,而後冷聲看向賀令姜,問道:“怎麼?是韓正那老匹夫派你來耀武揚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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