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六郎?

陳聶皺眉,這盧六郎不僅是盧氏之人,且還是在盧正監手下辦事的,雖然沒有官職在身,但在郢都官場亦或世族之中,旁人也都會給他幾分顏面。

這人素來頗得盧正監看重,否則憑他一介盧氏旁支又身有痼疾,怎會在郢都之中混得風生水起。

盧正監手頭的許多事,都會交由他來辦。

如今搜檢盧府,偏偏是他不在府中。

陳聶冰冷的目光從盧家眾人身上緩緩掃過,這是巧合,還是他事先得了訊息,躲藏起來了?

他眼中微涼,冷聲吩咐道:“先將這些人押下去,另外加派人手去搜尋盧六郎,一旦發現立時拿下。”

“是!”屬下抱拳領命而去。

盧府眾人先前還在府中安然地賞花喝茶,然而不過一晌之間,竟然就要淪為階下囚,瞬時間,哭天搶地之聲不絕於耳。

然而又能如何?

在武德司這群豺狼的押解之下,他們也只能抹著眼淚往牢裡去。

賀令姜聽著賀崢將盧府之事道來,不禁皺了皺眉心。

阿爺先前盯著盧氏已然那麼多天,沒尋著什麼有用的實證,然而這一夕之間,北狄細作、弓弩製圖、私通北狄還有神宮的書信、幫助神宮私運鐵器的線路圖甚至還有贓物等,都一下子冒了出來。

一個北狄細作,牽出了這麼多東西,樣樣都是盯著盧氏的三司想要的東西,當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巧得很。

之前在盧氏一事上一直打轉卻找不到實證的三司,定然欣喜得緊,也怨不得那大理寺少卿連夜嚴審北狄細作,將供詞整理好後便迫不及待地彈劾盧氏。

可是,這也未免太巧了。

更何況……

賀令姜眼中微深,盧六郎偏偏在這時不見了蹤跡。

他昨日還剛去了書鋪,接了所謂的神宮任務,今日整個盧氏就全都淪為階下囚了,自己也落個倉皇逃避追捕的下場。

是三司那處走了大運,捉到了個北狄細作,恰恰好牽連出盧氏私通外敵,而武德司又極合時宜地拿到了鐵證?

還是,這大運,實則是有人故意送上門的?

盧六郎……

先前盧四娘赴長公主壽宴,本該低調行事卻偏被盧六郎的一席話挑動了心緒,暗中相對賀令姜出手報復。

無論這事成不成,一旦被旁人知曉,別人只會覺得是盧氏對賀家還有查探私售鐵器桉的三司不滿。

那私售鐵器桉也算是賀令姜扯出來的,如今賀相山又是三司之人,跟著一道查此桉,還盯上了盧氏,可不得引得盧家人憤恨麼。

可是盧四娘頭腦簡單也就算了,她這族兄又不是不懂局勢之人,為何偏偏在她面前訴苦頭,這可不像是為盧氏好的樣子。

因而,賀令姜才想著要查查他。

等到昨日之事後,她是確定這盧六郎與神宮有牽扯,那盧氏一族大機率也脫不了干係。

可是,隨著盧氏一夜之間被查,實證一下子湧出來,也許是太順了,也太快了,她突然有些懷疑,這盧氏是當真跟神宮有牽扯嗎?

盧六郎,一定是跟盧氏一條心的嗎?

他那任務,到底是什麼?

盧正監被彈劾,盧府被查檢會不會與之有關?

可是……賀令姜又搖搖頭,這盧六郎乃是盧正監一手扶持出來了,他似乎也沒什麼理由去害盧家。

畢竟盧氏倒了,他自己也落不著好。

如今盧氏私通敵國賊道的事,基本上是板上釘釘了,可賀令姜總覺得背後不如表面看到的這般簡單。

當務之急,還是先尋到盧六郎才是正理。

武德司動作極快,盧六郎雖跑了,可他那貼身的僕僮還在,審問之下,便知曉了盧六郎每月十五都會到一家書鋪裡去選幾本書,雖然這些日子盧家人都深居簡出,但盧六郎昨日還是照常去了書鋪。

陳聶立時帶了人過去,然而書鋪之中已然人去室空。

不出所料地,武德司的人尋到了書架後的暗室,還在裡頭尋到了一些東西,可以瞧出是神宮所留下的。

盧六郎雖然依然尋不著,可盧氏一族勾結神宮的事,更是無從辯駁了。

畢竟,這盧六郎乃是盧正監一手提拔、重用的,他來此處與神宮之人接觸,必然也是受了盧正監支使。

若不然,盧正監房中搜出來的那些東西,又是何人與他傳遞的?

一時之間,偌大的盧氏樹倒猢猻散,與他們素有來往的人家恨不得立時與之撇清了關係。

而賀令姜這處,卻一直存著一分疑慮。

她瞧著面前趁著夜色而來的裴攸,問道:“你那處可有盧六郎的下落?”

先前查探盧六郎,裴攸的人一直在暗處盯著他,到如今也未撤。還有那書鋪處,也有人一直在盯著。

如今這兩個人都消失不見了,只希望裴攸手下的人能及時發現不對,跟了上去。

幸而,自昨日後,裴攸便叮囑了手下人,他們更是一刻不敢放鬆。

盧六郎昨日深夜避開眾人出了趟府,便未曾回去,那書鋪掌櫃亦是偷偷摸摸地前去與他會合。

“他與那書鋪掌櫃,此處在城西一處魚龍混雜的街巷中裡待著呢,暫居在一座破舊的宅子裡。”裴攸的話讓賀令姜定了定心。

城西本就是販夫走卒聚集之地,有些街巷更是魚龍混雜,盧六郎二人躲在其間,確實能躲一躲武德司搜查。

“人沒丟就好說。此時城中皆在搜捕盧六郎,再加上他腳有跛疾,他如今怕是一時出不得城。”

只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武德司早晚會搜查到那處,屆時他再想避,就難了。

若無旁人幫助,他可沒那麼容易脫身,賀令姜問:“盧六郎他們可聯絡神宮之人了?”

若是有,他們也能順藤摸瓜,這也是裴攸明明知曉他所在,卻並不動手捉人的緣故。

“我看那書鋪掌櫃在宅子門口做了標記,似是要傳信出去,只是目前並未有可疑之人出現,咱們還需再等等。”

“好。”賀令姜點頭。

然而還沒等他們等多久,盧六郎那處便出了意外。

那書鋪掌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