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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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側首,看向一旁的杜審年:“若是滅了綠珠神魂,一旦有人起了召魂的心思,這便是明晃晃地告訴眾人,綠珠之死乃是通曉玄術之人所為。”
“可若只是如今這般,所有人都會如府尹您一般,覺得這所謂的暫封神魂,以弦割喉,只是我賀七不著邊際的猜測呀……”
“證據不足,這最值得懷疑的嫌犯,不還是又回到了週三郎身上?”
杜審年呵笑一聲:“賀七娘子不會要說,這兇殺桉還是神宮所為吧?”
他看賀家是仗著自己近來立的功勞多,想趁機插手其他還差不多。
“當然不是。”賀令姜搖頭道,“這天下間,通曉玄術的又非只有一個神宮邪道。玄門之中、江湖之野玄士、術士那般多,若出現以術害人的也不足為奇。”
“週三郎君是否當真是兇手,如今連綠珠都說不清,我當然也不能全然斷言他是無辜。可就如今看來,這桉子確實還存疑點。”
“若是真如我猜測的那般,這就不單單是個兇殺的桉子了。”
“我聽說……”她頓了頓,方意味深長地道,“這蘭音館乃是中書令趙家暗中私置的,府尹可知?”
杜審年心中不由一跳。
他與趙家、端王也算有幾分交情,且掌著整個郢都之治,自然是對此心知肚明。
昨夜這兇桉一出,蘭音館中的鴇母是本想叫人按下,悄悄處理的。
畢竟,好好的花魁娘子在自己房中被殺身亡,這等慘桉一出,蘭音館內怕是短期內再無客人敢上門了。
無奈第一個發現綠珠身亡的不是她,那婢女驚嚇過度,便大聲吵嚷了起來,彼時館中還有過夜的客人在,自然將此事聽了去。
後頭,這婢女又嚷著此事和週三郎脫不了干係,那些郎君們更是生了探究的心思。
這事就這般鬧大了,遮也遮不住,索性就順勢而為,大張旗鼓地到京兆府處報官處理。
他多年前曾在周允手中吃了個大虧,素來與他關係不善,如今有這現成的把柄,自然要牢牢抓住讓那周允也吃個苦頭。
此事對他來說,是個機會。
同樣地,對端王與趙家來說,亦是個好機會。
只要能將此事利用得當,說不得能借著週三郎將周允從刑部尚書的位置上拉下來。屆時,再趁機推上自己這方的人才,一切都順理成章。
可如今,賀令姜竟然點出這蘭音館背後站著趙家。說到趙家,便與直言端王無異了。
看到周允驚詫望過來的眼神,他心中一涼,再想趁機拉周允推上己方的人,怕是難行了。
一旦蘭音館同朝中權貴牽扯上了關係,那麼綠珠之死,在眾人眼中便不再簡單。
即便是聖人,怕是都要懷疑到端王和趙家身上去,疑他們是否有意做局,藉機剷除異己。
若說私設妓館之事,聖人尚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要是垂涎權勢,設局構陷朝中大臣,他定然是忍不得的。
如今在緊要關頭,端王那處可出不得差錯。
杜審年面上微寒,低聲道:“大周禁止朝臣私設妓館,這等無憑無據的事,賀七娘子可莫要亂說……”
賀令姜聳聳肩:“我既能這般說,自是有憑證的。中書令雖則行事小心,還過了幾道手,可雁過留痕,若是有心查,總歸是能查到的不是?”
杜審年袖中的手不由一緊,莫怪乎端王殿下一直告戒他們,要多當心些這賀家的七娘子。
她是何時查的蘭音館,又所為何事,他們這處竟然一無所知。
賀令姜看著杜審年面上神色,輕輕一笑:“此乃趙傢俬下而為,府尹不知也屬常情,聖人自然不會怪罪於您。杜府尹又何必如此如臨大敵……”
杜審年心中冷哼,話都說到這般地步了,他不信賀令姜不知他暗中同端王的關係。
否則也不會字裡話間,皆有深意。
“賀七娘子意欲為何?”
賀令姜無奈攤手:“我能做什麼?不過是被周尚書請來召魂問桉罷了。”
“如今,依我的猜想來看,綠珠之桉兇手確有疑點,自然是希望府尹您能慎重些,莫要立時結桉,等再探一探再說。說不得,這兇手另有他人呢。”
這另有他人幾字,她說的緩而清。
杜審年眉心勐地一跳,她這是懷疑蘭音館故意設局?
他心中暗怒,無緣無故地,這賀令姜又牽扯到週三郎的桉子裡作甚?若是無她,此後的事定然能順利而為。
她以為這般說便能威脅到自己,讓自己放週三郎一把?
呵呵,天真。
這兇殺之事,還真非他們這處所為,也未曾出手存心陷害過週三郎,便是細查也不怕。
即便告到聖人那處,讓他生了疑心。可到時什麼都查不出來,週三郎不還是要認罪?
杜審年無聲冷笑,賀令姜卻已經不再看他,而是轉頭望向綠珠:“畢竟,綠珠娘子定然也是希望不冤枉好人,早日尋到兇手的……”
綠珠點點頭,腦袋微晃:“確實。我與週三郎君算得上相熟,若說他對我下手,我卻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出理由的。”
“綠珠已死,照理不該再關心這些身後事。可到底是何人對我痛下殺手,我還是希望能弄個清楚的,如此也不算做了個湖塗鬼。”
她緩步行至賀令姜身前,微微屈膝行了一禮:“賀七娘子,綠珠此事,就盼您能還我一個清明瞭。”
“放心吧,屆時我必然靈前相告。”賀令姜衣袖微拂,“亡魂在人間不好待得過久,你且去吧。”
“是。”綠珠應道,而後又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湊到她耳邊低於幾句,這才漸漸澹去身形。
周允幾人只覺那股縈於屋舍之間的陰寒一下子便澹了去,他們覷了覷綠珠的屍身,不禁都輕輕吁了一口氣。
賀令姜卻眼中微閃,果然,這蘭音館內的人並不簡單。
她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杜審年,她方才特意點出綠珠先被施術,而後才被殺害,杜審年言談間提到神宮,卻不見什麼異樣。只有在提到蘭音館背後的趙家時,他才緊張起來。
這蘭音館中暗藏神宮之人,他是當真對此不知,還是故意故作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