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不曾想,順著三郎這事竟又扯出了神宮這群人,他看賀七娘子的表現,不像是打算立時將人拿下的樣子。

他眉心微蹙,試探地問道:“對那蘭音館中的人,賀七娘子打算何時動手拿下?”

若是這處不將真兇拿下,三郎身上的嫌疑還是沒法子完全洗脫,怕是還要繼續在牢裡待著了。

賀令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為人父母的,沒有哪一個願意自家孩子受這等牢獄之災。

只是……這回到底還是要勞週三郎君再忍上幾日了。

“不瞞尚書說,蘭音館這處我盯了許久,卻遲遲不動手,便是因著一方面不確定趙家與神宮是否有牽扯,另一方面就是想著能不能借此再摸出其餘的神宮勢力。”

“那月娘瞧著是此處的主事人,但郢都之內,卻未必是她說的算,若不然也不會只隱於一家妓館之中做個花娘。在她背後,定然還有神宮勢力。”

“她既然動手策劃此桉,想要掀起朝堂之爭,我想,隨著事情發展漸如她願,她或許會與背後之人聯絡……”

周允眉梢微挑:“賀七娘子是想順藤摸瓜?”

賀令姜點點頭:“就是週三郎君那處……怕是還要再委屈他些時日了。”

周允瞭然,既然不想驚擾了蘭音館那處,自然要做出三郎身上冤屈難洗的樣子,最好,他還能同趙家端王一方鬥起來。

如此,才能叫對方以為進展順利,從而放鬆警惕。

他雙眼輕眯,扯起眼角的褶子微皺:“那我今日便寫一封摺子,明日上朝彈劾趙傢俬設妓館,故意設局陷害我家三郎。”

他這番叫冤,趙家定然不會認,雙方便就這麼鬥起來,正好遂了對方的意。

賀令姜微訝:“周尚書不怪我明明有了線索,卻不立時幫週三郎君洗脫冤屈?”

周允搖頭一笑:“自古以來,這但凡涉及到官司,就沒有快的。若不是賀七娘子,我如今怕是對三郎的事毫無頭緒呢,光查到這蘭音館背後站著趙家,估計都不容易。”

“如今雖然不能將人立時接出來,可三郎確然無辜,我也放心了些,就是晚上些時候也無妨。”

“多謝周尚書理解。”賀令姜鬆了一口氣,“您且放心,週三郎君那處,我已著人暗中護著,定然不會叫他在牢中出了意外。”

今日這桉子雖然開審,京兆府處也拿出了所謂的證據,可週三郎君並不認,自然不會一審立斷,只能暫且壓入牢中。

而到了明日,周允彈劾的摺子一上,這桉子就便要更加撲朔迷離起來。

到底是尚書之子殺人犯桉,還是趙家端王為權設局,雙方爭執不下鬥起來,在一旁看戲的月娘自覺謀劃成了,便會大意,也就能多露些馬腳出來。

車伕“籲”了一聲,馬車在周府門前停下。

周允掀開簾子,回身道:“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了,賀七娘子若有事,只管叫人傳話與我便是。”

賀令姜點點頭,看著他下了馬車,又掀開車窗的簾子,叫住他道:“尚書莫要過於擔憂週三郎君,我估摸著,明日您便能探視他了。”

“多謝賀七娘子了。”周允拱拱手,而後才轉身往府中去。

賀令姜放下簾子,吩咐道:“去不緣司。”

這些事,總歸要稟給袁不吝的。特別是明日周允要同趙家端王一方鬥起來,也得叫皇帝心中有個數。

否則,若是真因此將朝堂這潭水攪亂了,叫隱在暗處的神宮渾水摸了魚,豈不是真遂了他們心意?

果然,等到周允一封摺子呈上去,朝堂上頓時熱鬧起來。

皇帝雖然已經知情,高坐殿上瞧著他們雙方撕扯,心下還是不由惱火。

這端王,他還以為他是個拎得清的,沒想到,竟然如此這般急功近利!他最好當真與神宮沒有牽連,否則定然饒不了他!

對於朝堂上的熱鬧,賀令姜自然有所耳聞,然而她卻是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每日照常到不緣司去。

若說蘭音館這處初時還引人注意,但在周允同趙家的爭鬥中,倒漸漸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等了約莫十日,賀令姜才收到瓊枝的傳話:“七娘子,那處動了。”

她放下手中的書,望著眼前輕跳的燭火,眸中燭光閃動:“終於有動作了啊……”

“可派人跟著了?”賀令姜問道。

瓊枝點了點頭:“賀崢親自去了,有他在,七娘子放心便是。”

賀令姜輕嗯了一聲:“且等著吧。”

子時,夜色深深,蘭音館中的人睡得正沉。

月娘一身黑色夜行衣,翻身出了蘭音館,左右警惕地張望了一番,便運起輕功漸漸消失在夜色裡。

賀崢眼中微眯,遠遠地綴在了她的身後。隨著她七拐八拐,便來到了一處宅院前。

月娘停下腳步,左右張望了一番,這才悄悄地到了門前輕叩。

“來了來了。”門後有人匆匆而來,開啟門見是她,驚訝道,“原來是月娘子,您怎麼過來了?”

他們在郢都的這處宅院隱蔽,為了避免旁人注意,右使特意叮囑過,若無要事,郢都各處之人都不得輕易到此處來見他。

月娘低聲道:“我有事稟給右使。”

“好,您先進來吧。”門房側身放她進來,引她進了花廳,“您先等等,我去喚右使。”

月娘點點頭,在椅上落座。

沒過多久,便見有人披衣而來。

她連忙起身行禮:“見過右使。”

那人抬手,示意她先起身,而後在椅子上坐下:“月娘,你今日來,是為著蘭音館那檔子事吧?”

月娘垂眸應道:“是,想來右使已有耳聞了。”

那人冷下臉,抬手在桌上一拍:“你倒是好大的膽子,未曾問過我半句,便擅自行事。你可知,若是因此暴露了你在蘭音館的身份,可是耽誤神宮大事!”

月娘連忙跪下請罪:“右使息怒。此計確實定的匆忙,因而不及與您稟報。只是,如今那周允與端王一方果真鬥起來了。月娘想著,趁著大周朝堂正亂,咱們正好有機會安插些自己的人手進去。”

“如此,也好讓咱們在朝堂上多些人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