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長梧道長這人素來行蹤不定,說是在東海之地休養,可東海那般大,島嶼亦是眾多,再加上其間他不知又跑到了哪處去,蕭令姜尋到他的蹤跡,又與他取得聯絡也是花了不少功夫。

師父乃是她至親之人,她身上發生的種種事蹟,蕭令姜自然未曾瞞著他。

即便此事頗有些驚世駭俗,長梧道長卻沒什麼訝然。

他在蕭姮年幼之時,便算過她命中有一劫,因而特意尋了玄門至寶定魂珠護佑她。

等到蕭姮及笄時,他又耗盡心力為她算了一卦,此卦兇險、前途未知。

可其中種種非人力所能擋,她只能自己闖過去,若是強行逆天命而為反倒適得其反了。

長梧道長自知不可能就這般一直護著她,因而在她學有所成後便退居東海,一則是為調養,二則是給她歷練成長的空間。

當初,他身邊特意為蕭姮而設的魂燈突滅,長梧道長便知她那處應劫出了意外。

他立時以蕭姮的生辰八字起卦,卻發現命相空空、混沌不可知。

他心中大駭,本以為這次是沒能闖過去,然而不多久,那魂燈又星星著亮起,長梧這才鬆了一口氣。

魂燈既起,那便說明神魂無礙。

他又觀星盤命相,便發現蕭姮的命星竟然落到了南方去,上頭籠著一層黯淡之氣,隱而難顯。

可此乃蕭姮必經之路,需得她自己去闖,長梧索性按住了要南下的心思,只密切關注著那命星變化。

到後來,他也聽說了流落在外的永穆公主蕭姮歸朝的事情,公主歸朝而後入了不緣司,以靈治之術為長。

長梧道長一聽,便發覺不對之處了。

蕭姮命星明明在南方,人又如何會到了郢都?且她於玄門五術中獨不善醫道……

他畢竟是見多識廣的人,心下便略微有了猜測。

等到蕭令姜這處聯絡到他,也確認證實他猜測沒錯。自己苦心養大的徒弟,竟還真叫人給奪了舍。

蕭姮自幼神魂便不大穩,年齡愈大便愈加厲害,不成想倒叫神宮那群人有了可乘之機。

先是被追殺奪舍,而後不得不寄居亡者之軀,做個活死人,到後來又憑功德之力復生,她這一路走得艱難,卻到底是闖過來了!

長梧心中欣慰。

既然死劫已過,她這一年多來也頗多歷練,收到蕭令姜的書信後,長梧便索性動身往郢都來。

聽到蕭令姜提到永穆公主蕭姮的師父,袁不吝不由好奇:“不知公主提到的是何人?”

“長梧道長。”蕭令姜回道。

“哦?”袁不吝眼中一亮,語氣竟有幾分難言的驚喜,“竟是長梧子?”

蕭令姜訝然:“掌司莫非與之相識?”

師父同一般玄門出身的人不同,他雖術法玄妙,幾乎稱得上獨步天下,可他遊歷江湖向來不愛顯露名號,除卻常去的北境之地外,旁處對他並不大知曉。

袁不吝撫掌笑道:“我與他也不過是十多年前有過幾日相交之緣,可他這一手玄術,卻是叫我佩服的緊。”

當初,他亦是不世出的天才,自認天資稟賦高於眾人,卻偏偏在他手下吃了敗仗。

後來與之論道探術,他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只可惜長梧子很快便離了郢都,他行蹤飄忽不定,這麼多年也便斷了聯絡,一直叫他心下嘆惋。

當初蕭令姜初入不緣司時,他便覺她有故人之風,不成想,這故人卻原來是永穆公主蕭姮的師父。

蕭令姜朗然一笑:“原來是這樣……那還真是緣分。”

“是呀……”袁不吝笑著點頭,撫了撫下頷的短鬚。

多年後能再得遇故人,實乃幸事呀。

也不知這麼多年過去,長梧子這一身玄術又長進到了何種程度了?

他看向蕭令姜,心中凝思,永安公主這般信誓旦旦,又請了長梧子前來,想來,如今這位永穆公主蕭姮確然是有些問題了。

那奪舍之術,十之八九便是真的了……

只是,這事該如何同聖人交代呢?

袁不吝擰眉道:“我們如今雖懷疑永穆公主被人奪舍,可我方才檢查了其神魂,雖有一絲不契合處,卻並無明顯排斥。若說是異魂,怕是也無實證。”

“你我即便將心中懷疑告知聖人,可只要永穆公主不認,無論是裴世子所言還是長梧子所言,她都可以狡辯推卻了去。”

“竟是如此?”蕭令姜不禁皺眉,她之所以設下符陣,主要就是為破了她固魂之法,消去魂魄與血軀日漸磨合而來的牽絆,使蕭姮身軀中的那幅神魂暴露出實乃異魂的事實。

如此一來,稍有造詣的玄士便能一探便知,她也就無所遁形了。

可袁不吝方才探下,雖察覺有些不對的地方,可卻不能斷定其乃異魂。

這般情況……

要麼是她那符陣失手了,要麼便是永穆用了秘法,將神魂又穩固到血軀之中,暫時不露異樣出來。

符陣自是沒什麼問題的。

那便是後者……

蕭令姜雙眸微眯:“我知曉一術,若是奪舍之人與原軀之主有血脈聯絡,那麼緊急之時便能以此術將神魂暫且穩固下來,不露痕跡。”

“牽神固魂術。”對於此術,袁不吝也是知曉的,只是奪捨本就是禁術,這輔佐之術自然也鮮為人所知。

“你是說……這奪舍之人實則與真正的永穆公主有血脈之親?”

蕭令姜點點頭:“應當如此。”

袁不吝皺眉:“與永穆公主有血脈之親的人,可便多了去了。皇室家大業大,這絲血脈到底是來自皇室還是來自後族都難以說清……”

“不過依你所言,這奪舍應當發生前在前年十二月。既然奪舍,那麼此人原本的身軀自然難存。雖然有些麻煩,可只要去查也是好查的。”

蕭令姜眼中微深,搖搖頭道:“倒無需這般麻煩了。”

她追查奪舍之人的身份追了許久,後來知曉她姓梅,便將目光放到了江北梅氏身上,可一直沒有什麼發現,人也便漸漸撤了。

如今這一遭,倒是叫她心下確定,這永穆,必然是梅氏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