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這處,袁不吝與玄元與皇帝一道回了宮。

兩人垂首候在一旁,不多久,便見近侍拿著一張紙箋,上前與皇帝密語幾句後躬身退了下去。

皇帝展開紙箋,垂眸看了一眼,而後便遞給兩人。

“這生辰八字,還勞兩位一觀,務必算清其命數如何。”

袁不吝與玄元對視一眼,上前接下紙箋,待看到其上寫的年月時,心中瞬時瞭然。

果然,聖人還是疑心。

對袁不吝與玄元這樣的人物而言,觀八字算命數本是手到擒來的事。然而,待起算之後,兩人的神色卻幾經變化,先是疑惑,而後更是愈發凝重起來。

大殿之中一片寂靜,只有香爐的煙霧氤氳著升起。

皇帝緊緊盯著兩人,他二人似是遇到了什麼難題,盤膝閉目,掐指卜算,神情更是非同尋常。

莫非當真有什麼不對?依著他二人的能力,不至於算個八字要算那般久。

皇帝心中愈發狐疑起來。

時間一點點流逝,銅漏壺裡的水已然降了兩格。

突然,玄元“噗”地一聲吐出了口鮮血,染得殿中地磚猩紅點點。與此同時,袁不吝也猛地睜開了眼,他悶哼一聲,一道血紅亦順著唇角緩緩滑下。

皇帝頓時驚詫:“怎麼回事?”

袁不吝擦了擦唇角的血跡,擺手道:“聖人不必擔憂,不過是反噬受了些小傷罷了。”

他側首看向一旁的玄元,關切道:“玄元師兄可有大礙?”

玄元搖了搖頭,苦笑道:“無妨,亦是反噬所致,一時反應不及這才受了些傷,調養段時間便無事了……”

他們二人說的輕鬆,可心中卻知曉,這反噬之力可不是尋常人能受的。也幸虧他二人發現不對後,及時撤了思緒,沒有再強行算下去,否則還不定要傷到什麼程度呢。

這八字,當真是不同尋常……

他二人既然說無事,皇帝也便放心了,可方才觀算之時的種種異象,到底叫他心中難安。

“不知這八字卜算的如何?”皇帝傾身問道,眼中微深。

袁不吝站起身,拱手答道:“回聖人。這生辰八字的主人……命數有些奇特。”

“哦?”皇帝挑眉,眼中冷芒卻愈發凜冽起來,“如何說?”

“其人出生尊貴,但卻只能隱於鄉野難顯,做個富貴閒人倒是安穩。只是,她命中卻有一死劫,按命數,原本應當已經在未及十五之數時便殞命了……”

“殞命?”皇帝皺眉,“可此人安在。”

“是。”袁不吝頓了頓繼續道,“這也是奇特之處。依著命數,此人一生便到此為止了,那命線確然在此處斷了。可她卻不知何故得以死裡逃生,命線竟也被續了起來。”

皇帝“唔”了一聲:“依你們玄門的說法,這便是渡了這死劫了?”

這八字是永安的,她歸郢都前,自己也曾派人查過她。

據說,她曾在臨川雲居觀時墜崖失蹤了一晚,賀家還興師動眾的去尋人。這次墜崖,她傷得不輕,賀家對其中細節瞞得雖緊,但皇帝派去的人到底聽到了些風聲。

彼時,神宮之人正勾結賀家老三謀算賀家,她這次意外未必不是人為。

如此說來,這死劫一事,倒是對得上。

袁不吝點點頭:“這般說,倒也沒有錯。只是……”

“只是怎樣?”皇帝追問道。

袁不吝搖頭,輕輕嘆了口氣:“只是此人之後的命數,盡數歸於混沌,旁人自此難觀一二。”

“歸於混沌,難觀一二……”皇帝的語氣微凝,“你是說,此人自那死劫之後的命數,便盡數算不得了?”

“屬下無能。”袁不吝垂首請罪。

“玄元道長怎麼說?”皇帝眉心緊皺,而後看向一旁未置一詞的玄元。

玄元微微躬身,回道:“回聖人,貧道所觀之相,與袁師弟一般無二。那人命相,確實奇特。”

“她這死劫,本是命定的,無那更改之數。然而,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此人命數生了變,再非最初模樣,天機縹緲,此後便是混沌一片,難以捉摸了。”

玄元輕咳了一聲,繼續道:“方才,我與袁師弟想從中窺得一兩分,可天道便是如此,越是混沌越不可捉摸,人力欲要觸及,只能適得其反。”

皇帝皺眉:“無他法可算?”

袁不吝與玄元對視一眼,嘆聲稟道:“無法。”

皇帝不覺揉了揉眉心,沒有再問。

大殿之中一片沉靜,良久,才聽他又開口:“依你們二位看……這八字的主人,是否是那熒惑之星?”

玄元心中不由一跳,自南而北的熒惑之星,出身尊貴淪於鄉野的八字之主……聖人他,當真是疑那永安公主蕭令姜……

他暗中瞥了眼袁不吝,果然,見對方面色並不好看。

誰說不是呢,這永安公主可是玄門難得一見的奇才,雖非親傳,袁師弟待她卻與弟子一般無二了,這不緣司未來說不得就要交到她手中去。

若是因此扯到皇權之爭這檔子事裡,怎能不令人可惜?

如今這位的性子,他亦是知曉的,既然如此問,說明心中已經萬分懷疑了。

也不知,袁師弟要怎麼說……

玄元心中猶豫著,不知該怎樣回答,便見袁不吝拱手回道:“回聖人,既是算不得,自然也無法知曉此人是否乃熒惑之星。只是,依著臣的經驗,女子屬陰似水,當對辰星,熒惑如火,怕是對不上。”

“且那熒惑之相本就有些奇怪,還是要再觀之後,方好定論。玄元師兄覺得呢?”

“嗯。袁掌司說的有理。此事非同小可,還是要再觀方可。”玄元點頭,應和著道。

“嗯。”皇帝應了一聲,算是允二人容後再議了。

袁不吝與玄元,當夜又登上了欽天監的高臺。與此同時,長梧子也在蕭令姜府中,夜觀天象。

這一次,熒惑入太微之相併未再現,星宮如常。

袁不吝略微放心,他白日便收到蕭令姜暗中的傳信,由此得知了那偷天換日、暫變天象的奇術。

如今瞧來,果真如此。

只可惜,一切如蕭令姜先前所想,即便有袁不吝與玄元作解,皇帝對她與賀家的疑心到底難消。

第二日,皇帝便一紙詔令,傳蕭令姜入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