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令姜伸手接過帖子,展開便見落款處的兩個字——玄珩。

果然是他。

她將其上內容很快地瀏覽而過,而後便提筆寫了一張回帖,遞給青竹:“派人送去吧。”

玄珩是邀她喝茶,賀令姜對此人也有幾分好奇,自然不會拒絕。

第二日,她便帶著青竹同賀崢出了門。

喝茶的地點是在一處名喚“半日閒”的茶樓之中,這間茶樓賀令姜先前並未聽說過,想來當是新開的。

她在小二的指引下進了茶樓,穿過樓閣走廊便到了一處小院,裡頭栽花種柳,很是清雅。

小院正中擺著一張石桌,桌上茶香氤氳,桌邊有人一襲華衣,支頤而坐。

看到賀令姜過來,他不由眉眼微彎,紅色衣衫襯得他那張動人的面龐更加明豔,成了院中最亮麗的一道風景。

賀令姜微微頷首,提步上前在他對面的位子坐下。

“玄珩道長今日得閒?”

玄珩笑了笑:“我呀,可是閒人一個,日日得空。本有心邀賀七娘子喝茶品茗,然而就怕擾了你辦事,因而拖到了今日才成行。”

“還有——你可別喚我道長了,喚我玄珩便是。”他展了展衣袖,繡著暗紋的紅色衣袍如水般流瀉開來,“你瞧瞧我這樣子,如何像是個老老實實在道觀裡清修的?”

賀令姜初次見他時,他便一身厚重衣袍卻盡顯低調的華麗,彼時,她可沒曾想過眼前那個貌美體弱的郎君,竟是豐源道長的關門弟子,如今太清觀掌觀的小師弟。

只是玄門大會那次,他一襲太清觀道服露面,倒是叫人不得不信了。

可眼下再瞧他,賀令姜不由笑著搖搖頭:“確實與太清觀的諸位道長不大像。”

“不過天下玄士千萬,也沒人規定這玄門之人到底該是何種模樣。”

正如她現下走出去,旁人只當她是一名世族貴女,單論形貌服飾,鮮少會有人想到她竟然也是玄士出身。

如此說來,玄珩這模樣也便見怪不怪了。

小爐上的茶壺汩汩作響,玄珩伸手提了茶壺,沖茶、點茶,一氣呵成,而後將手中的茶盞遞給賀令姜。

“頂級的白毫銀針,嚐嚐。”

賀令姜伸手接過,低頭淺嘗一口,頓覺唇齒留香,她點頭讚道:“是好茶。”

玄珩勾了勾唇角,得意一笑:“這可是我這茶樓中的鎮店之寶,如今尚未開業,可便是先拿出來招待你了。”

賀令姜不由挑眉:“這茶樓是你的?”

“是呀。”玄珩為自己斟了一杯茶,品了一口後拿在掌心把玩,“我閒來無事,索性找些事情做做。別人是‘偷得浮生半日閒’,我呀,可謂是日日閒了。”

賀令姜看著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捏著茶盞,茶水微微晃盪:“那麼,你是打算在郢都長居了?”

玄珩點點頭:“遊歷了那麼多地方,也有些累了。這遭回了趟郢都,發覺倒是添了不少有趣的人和事。既然如此,那便不妨停一停。”

他抬起眼眸,說話間眼波流轉,瀲豔非常:“尤其是如賀七娘子這般獨特的人物,我倒是第一次遇著。這心中不免就生了幾分探究之意,想著再走近一些,再多瞭解一些呀……”

他說這話時,無論是語氣還是眼神都繾綣纏綿,好似一名自覺動了心的郎君,不服輸地誘惑著心中的小娘子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地盤。

若是尋常小娘子,定然被他弄得面紅耳赤,一顆春心如同小鹿亂跳,既疑心他鐘情自己,又擔心自己是會錯了意。

可賀令姜這人素來麵皮甚厚,一顆心也老早練的四平八穩。

除卻裴攸自幼伴她,一點點將自己融入了她的心裡,才能偶爾牽動她的心思,撩撥她的情緒。

其餘旁人,還真難叫她有那種怦然心動之意。

賀令姜神色無波,聞言也只微微一笑:“那可真是巧了,我對你,也甚是好奇呢……”

“哦?”玄珩也不失望,收回了略微前傾的身子,眼中含笑,“能得賀七娘子好奇,可是玄珩的幸事。”

“既然如此,不妨為我解解惑?”賀令姜揚眉。

玄珩聳了聳肩:“各人自有秘密,直接就這麼說出來,那便沒有意思了。沒有意思的人,可是很難再引起賀七娘子這般人物注意的。”

“賀七娘子若真是對我感興趣,不妨便多花些心思探究一番如何?”他笑著望進賀令姜的眼裡,那眼波中似乎還帶著幾分誘人沉淪的魅惑。

要知道,這世間種種心緒,往往始於一份好奇。

至於這份好奇,到底是能引人一探究竟、走出迷霧,還是叫人失去方向、跌落崖底,那便兩說了。

賀令姜望著他,輕輕眨了眨眼睛,而後緩緩笑了:“好呀。”

玄珩也跟著她笑開了去。

她與他,到底是探出對方底細,還是一敗塗地,那便各憑本事了。

除卻兩人方才的那番暗波流動的試探交鋒外,玄珩邀她來,說是喝茶品茗,似乎也真的便是喝茶品茗。

他這茶樓還未正式開業,但也定下了不少茶品和果點,因而便讓人點了茶,備了果子,將那頂級的幾樣一一端給賀令姜品嚐,間或聽聽她的評價。

好似只是想在茶樓開業前,請個人給他參謀一番而已。

賀令姜也難得清閒,索性便樂得享用。

於是乎,等到告辭時,她這腹中已然裝了一肚子的茶水糕點,想來這晚膳是不必再用了。

到了賀府側門前,賀令姜下了馬車。

門房見狀連忙行禮:“七娘子,您回來了。”

賀令姜點點頭,而後又轉頭仔細看了他一眼:“這幾日倒是未曾見到你。”

門房掩面輕咳一聲,面色也跟著難看了幾分,他俯身回道:“老奴前些幾日告假回鄉下家中探親了,這不,昨日夜間才回來。”

賀令姜看著他微微蹙眉:“你臉上氣色可不太好,可是病了?”

門房強笑著搖搖頭:“許是昨日趕路舟車勞頓累著了,不礙事。多謝七娘子關心了。”

“嗯。”賀令姜又盯了他一眼,抬腳向府中走去。

不過走出了幾步遠,便聽身後“噗通”一聲,那門房已經一頭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