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掌櫃會出手相助之後,洛乾心底莫名輕鬆許多。

他跟在人流後一起出去,此時雲驚蟄已將煉屍引到河邊纏鬥,明眼人都看得出此番交戰她在力量上不佔優勢,大多時候處於被動防守的一方。

那丫頭身法詭異,煉屍的攻擊刀刀對著要害處,卻總是恰到好處被她躲避。

每當坐觀打鬥的人們預判她會往後退避時,這丫頭總是反其道而行,把煉屍耍的兜圈,甚至在戰鬥餘波傷到無辜行人時她還能抽出空暇喊句抱歉。

在看到掌櫃也招呼人手過去幫忙後,洛乾總算放了心。經過這段不小的風波,應該不至於錯過飯點。

他正思索著就聽到人群中有人喊他,抬頭一看,是雲驚蟄的師兄把楊浦歸帶過來了。

看著他二人從人群中擠進來,洛乾對那位師兄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們終於過來了,快去幫下忙吧。河邊……”

“我知道,”師兄面容平靜,“這可是我們追了一路的仇敵,今日是狗急跳牆了嗎?”說著他就陷入了深思。

遙望過去,掌櫃與雲驚蟄合力對付煉屍簡直就是易如反掌,不一會就打的這煉屍節節敗退。

看到遊刃有餘的兩人,洛乾高興道:“看樣子是沒事了,雲姑娘真不是一般人,竟然能讓客棧的掌櫃相助。”

“呵呵呵,煉屍沒這麼好對付,主要是耐力足,難纏。不過,既然是人為煉製出來的,想必它的主人並不遠。”

雲驚蟄的師兄嘿嘿一笑,衝他們抱拳道,“我去把幕後操縱者揪出來,二位兄臺,請便。”

“我跟……”“你”字還沒出口,洛乾就被楊浦歸一把拉住,師兄對他們微微一笑,就晃開摺扇鑽入人群了。

洛乾明白,楊浦歸是希望他別管閒事。

二人再相會,很快就商議好下一步的行動。他們離開江都客棧時,煉屍已經被五花大綁抬走了。

“客棧今天發生這麼多事,估計很快就會打烊了。我打聽到城裡頭有家小酒館,咱們去那裡打探訊息即可。

對了,我買了蔥油餅和水煮蛋,晚上先這麼對付一下吧,咱身上沒靈石了……”

二人繞過客棧沿著僻靜的泥濘道路前進,這裡便是江都城。若干年前初步開墾,零散分佈著住戶、坊市,迄今儼然一座小鄉鎮模樣,不過沾了江都客棧與竹林宗的光得了個“城”的號。

江都客棧座落在城門口,建立不過十餘年,獨享著格格不入的繁華,它的興起至今依然是一個謎。

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各家自給自足,仍避免不開交易。

沒有嚴格的執行者管轄他們,有需求就會出去擺攤,其中,江都客棧前面那條河邊的是熱門攤位,可不是一般人能佔到的。

只要佔到那個攤位,賣的東西再次都有人看,畢竟流量就擺在那。據不知名業餘修行者盯梢統計,一天內江都傳送點開放九十六次,每次最少都能有四人進來,最高能達到二三十人。

當然,開放時達到最高時往往會產生摩擦。

很少有人會繞過客棧進城,今天是個例外。從某一方面來說,今天城裡的生意得到照顧還是得虧煉屍。

路邊擺的攤位看見人進來,那臉上就變得跟灑上陽光一樣,本來打著哈哈或是撇下攤子回家煮飯的商販,聽見人聲就都跳出來吆喝了。

洛乾二人邊走邊看,都發現城裡賣的東西明顯比外邊的更好。

他見識少看不出個所以然,只知道城裡至少不像外邊那樣,一塊爛布也拿出來賣幾十顆靈石。

而他連面都吃不起。

每個小販都熱情地招呼他們,他們只得不好意思走過。好在之前就有少數修行者進城,現在就有幾個在攤邊看東西。

小酒館就在路的盡頭,門口高高掛著成串燈籠。

洛乾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楊哥,咱們又沒靈石,進酒館確定不會被打嗎?”

“放心,這酒館老闆收銅板……”

江都城就是這樣一個缺失制度的地方,全靠修行者的一身正氣維持秩序。

話說這兩人鑽進酒館後,渾然不覺身後已經跟上了一位戴著斗笠的矮小男子。

他們奢侈地要了兩壇酒就靠到角落裡坐下,這名來意不明的男子也默默坐到他們鄰桌。

這時小酒館坐了十幾人,這個人的出現並沒有引起洛乾他們的注意。

他們灌了幾碗酒解饞,開始試圖跟周圍的人搭話。

楊浦歸轉個身就是那位斗笠男子,對方沉默著不與他們搭話,他們就轉而橫向開展搭訕。

於是就碰上一個大談坊間軼聞口沫四濺的大叔。

那大叔聽了他們的話,正是喝的上頭的當下,瞪著眼睛迷糊了半會,方答道:“你們來江都找個姓木的人?姓木的有好幾個吧。”

他同桌的好友也附和稱是。

洛乾又問道:“是一個年齡在四五十的中年男子,他應該是十幾年前來這的。”

“我們也才遷進來幾年,不過……”

“大哥,江都客棧那個掌櫃不也是姓木嗎?”

經好友這麼一提醒,蓄鬚大叔頓時就記起來了,“你倆小子難道就沒聽說過江都客棧的掌櫃?”

洛乾與楊浦歸一愣,對視了一眼。

“他可是響噹噹的人物,你們居然不知道?”蓄鬚大叔說著就灌了一碗酒。

“十七年前初入江都,和自己的好友聯合竹林宗封印住江都的一大禍害,從此定居在江都城,多次外出探險,一年後在這條河的源頭髮現個了不得的東西。”

大叔的話就此頓住,看到兩個小後生的好奇心被勾起很是得意。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才繼續說道:“誰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反正他發了一筆橫財。

姓木的霸佔了城外將近四畝地,連同挨著的那段河,在正中建了這家大客棧,周邊開墾荒地種草藥。

客棧可是又提供食宿,又提供消遣。貴人想辦次宴會,他們都能給承包。

不過那邊的土地被霸佔著,城裡的居民就有諸多不服。但是,掌櫃發告示給客棧招人手之後,就沒有人說啥子了。”

“一個工作就把你們收買了?”楊浦歸大驚。

“嘿嘿,什麼叫就?現在別人求都求不到呢。”

大叔的朋友也笑道:“我們就來遲了,以前不知道這樣的事。那年敢於嘗試的人不僅修為飛昇,在江都城也有了自己的大房子。

就在城東,隔這一條街,那邊的宅子可是又大又清靜,最適宜修行。”

這事聽得洛乾不禁咂舌,莫非自己生父的好友真是這位木姓的掌櫃?

現在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弱弱地問了一句:“你們知道他的那位好友去哪了嗎?”

“好友?”大叔摸了摸腦袋,“你是說那位幫他封印妖獸的修士啊,這俺們就不知道了,應該離開江都了。”

“那你們可知道他的名字?”

大叔為難道:“這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俺們十七年前還在外頭瞎轉悠咧!”

洛乾感到有些灰心,他不敢確定是否就是這個人。木掌櫃是這樣的大人物,假如他冒失過去詢問,誰能給他檯面下呢?

沒見識過這樣的情況,他心底就止不住打鼓,一邊想著打探自己生父的下落只是小事,一邊又擔心冒犯了大人物。

而楊浦歸興致勃勃地繼續追問這些往事,在洛乾聽來都是可有可無的。

“……年底獎勵一千顆綠靈石?”

“不錯,能力強的更多。去年我就聽說客棧的二把手領到了七千,我跟你說,隔壁竹林宗的弟子給師門拼死拼活都沒有這種年底獎勵的。

客棧內包吃住,包教學,還會幫忙管妻兒老人。”

“還、還會教修煉方法?”楊浦歸瞪大了眼睛,滿臉都寫著不可思議。

“每月都會請來修為高深的前輩來給客棧僱工傳授修煉方法,這有些前輩啊,隔壁竹林宗都不一定能請到!”

“你們是在說江都客棧嗎?聽說過段時間又要新增人手了……”

話題聊到這,酒館裡其他喝酒的人也都注意了過來,他們紛紛加入討論,在座各位都沒能進江都客棧,一時都對那裡的僱工豔羨不已。

滿堂酒客一起侃了許久許久,酒是一滴也不剩,夜已深了。

買來的兩壇酒給楊浦歸喝了大半,洛乾擔心喝醉因此只是默默聽他們說。

他早就猜到嘞,楊哥今晚興致這麼高說不準就要喝倒。

果不其然,楊哥喝的東倒西歪,還是得由他扶出去。

江都的夜晚跟人間好像沒什麼不同,缺月高掛於樹梢,四下都寂靜無人。

路旁的攤子都沒收,那些修士已經閉門熄燭嘞。

月夜本就不明亮,這路邊也沒有燈火。洛乾一面扶著楊哥一面摸著牆,行路稍有吃力。

楊浦歸於半夢半醒中瞧見了前面攤位上的法寶,頓時大叫起來:“洛乾!你看,那麼多寶貝啊!”

洛乾也有些納悶,江都城的修士都沒有收攤的習慣麼?法寶都擺在外面,也不怕遇賊?

“哇,快看那把劍!”楊浦歸掙開洛乾就往最近的攤位走,長這麼大他見過最精緻的武器就是自家的斧頭了。

攤位上的古劍在淡淡的月光下浮動著銀色光芒,他憑直覺認為這是一把好劍,極大的誘惑從那傳來,吸引他加快歪歪扭扭的步伐。

“等等,楊哥!”洛乾剛出口喊住他,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慘叫,周圍突然變得燈火通明,他才發現前頭轉角處躺倒了一個身影。

“吱呀”聲陸續響起,附近的住戶全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