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依舊是那股很好聞的柑橘清苦香,離得近了,這種味道就越濃了。

爭先恐後的往她鼻腔裡鑽。

頭頂的陸清儒嘆了口氣,“曲蓁,你是真蠢嗎?”

曲蓁聞言,猛地抬頭看他,“什……什麼意思?”

被他說的,她自己都快不自信了。

“趕緊起來,把椅子給我扶好。”

曲蓁‘哦’了聲,不滿的耷拉著臉,撅著小嘴將椅子扶好。

腦海裡不合時宜的浮現出以前她母親罵過她的話,“我要是知道你生來這麼蠢,我就不生你了,你大哥,二哥,三姐,讀書時哪個不是年級前三名啊,你倒好,回回年級倒數,丟我們曲家的臉。”

“蠢死了,這麼簡單的題都不會做。”

“你還能再蠢點嗎?給你報那麼多班,不說讓你考第一名,你好歹給我進步十幾個名次啊。”

她那是好像還梗著脖子反駁,“我進步了五名……連老師都誇我……”

“才五名你好意思說,我都替你臊得慌,從明天開始,你不用上補習班了,浪費錢!”

不得不說,在童年的回憶裡,她母親給她抹上了很濃重的一筆色彩。

都是打壓,否認,鄙夷,瞧不上。

花瓶,廢物等等的標籤都往她身上貼。

曾經,她也被這種教育方式壓得喘不過去。

她的哥哥姐姐們都太優秀了,那是她永遠都無法跨過去的鴻溝。

只要他們存在,她就會被比較,而比較完,她永遠都是拿不出手的那個。

相比自己這個看似完整的家,其實她很喜歡學生時代,自己跑去秦蔓家,和她待在一起,體會柳婧如真正的母愛和關心。

她不看重成績,只盼秦蔓開心健康就好。

陸清儒眼睜睜看著她眼裡的光一點點隕落下去,變得晦暗死沉。

他蹙眉,伸手揉了把她的頭髮。

“走吧,我送你……”

“才不要你送。”

她的寂靜好像曇花一現,只一秒,就恢復如常了,哼了聲,也沒計較頭髮被揉亂,驕傲的提起地上的東西往外走,“我走了。”

下午和晚上陸清儒打遊戲直播時,手法非常殘暴,比以往還沉默。

週一,曲蓁開始上班,陸清儒也回俱樂部進行封閉式訓練了。

後面的半個多月裡,兩人都沒聯絡。

雙方的日子都恢復了平靜。

又過了一個星期後,世冠常規賽開始了。

曲蓁做的那款遊戲也開始測試了。

雙方都很忙,月底京郡下起了雪,曲蓁被叫回了一趟家。

被告知這個週末和陸家有個飯局,是談訂婚日期,以及流程,以及聘禮和嫁妝的事情。

說到嫁妝的時候,她母親阮枚還千丁玲萬囑咐了幾句,“你也馬上是要結婚的人了,那臭脾氣啊,也收收,學學你姐,溫溫柔柔的,善解人意,別一天到晚跟個刺蝟似的。婚後要是和陸清儒吵架或者離婚,你別怪媽不給你好臉色。”

曲蓁面上的神情很寡淡,這種話聽多了,她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只反問了一句,“平時您給過我好臉色?”

阮枚聞言,臉色一沉,“曲蓁!你……”

“媽,你別生氣。”

曲菀連忙在旁邊勸著。

“你看看你姐……”

“媽,您不是給蓁蓁買了一套衣服嗎?拿出來給她看看吧。”

曲菀又道,生怕阮枚的話惹惱曲蓁。

阮枚瞪了眼曲蓁,讓傭人拿來一堆購物袋子,語氣也緩和了,“這衣服,等週末吃飯那天你穿。聽你姐說你喜歡古馳家新款的包包,我也給你買回來了,你那天給我好好表現,上次那頓飯你就和陸清儒直接走了,好在他媽媽對你沒什麼不好的情緒。”

“不然以後婆媳關係就有你受的。”

阮枚繼續道,“那邊一袋是我買來讓你送給他父母的禮物,上次他們都給了你見面禮,這次你應該有點表示。”

傭人這時端來了一盤切好的水蜜桃。

知道她們母女關係不好,還特意道,“四小姐,夫人知道您今天回來,特意讓我們買的,這桃子……”

阮枚也向緩和這段瀕臨奔潰瓦解的母女關係,努力試著心平氣和的和她說話。

便用叉子叉了一塊桃子遞給她,“我吃過了,這桃子確實不錯,你應該會喜歡。”

“我對桃子過敏,媽你忘了嗎?”

曲蓁冷冰冰的抬眸,眼底無光,平靜地向一灘死水,語氣也很淡。

屋子裡一片寂靜。

連曲菀都不知道該如何去緩解了。

對於曲蓁來說,這盤桃子就相當於是致命一擊了。

三年級的時候,她就因為吃水果沙拉里面的桃子而過敏進了醫院。

曲蓁唇角露出沒譏誚的弧度,緩緩起身,“我先走了。”

說罷,只提了她給陸清儒父母準備的禮物,給她買的那些東西,她連看都沒看,走了。

阮枚手僵在了空中,雙目顫了顫。

曲菀嘆氣,“媽,你這相當於把手裡那把叉子往蓁蓁心肺上插有什麼區別啊,蓁蓁她……”

“好了,不就一盤桃子嗎?過敏不吃就行了。”

阮枚將叉子扔在了桌上,打斷她的話,起身就上了樓。

曲菀望著阮枚的背影。

有些無奈。

母親一直強勢,在家裡也說一不二,也有她自己的傲骨,即便是知道自己做錯了,她也不會認的。

這就說明,她和曲蓁的母女關係,這一輩子,都無法修復。

曲蓁將車子駛出曲家莊園的路段,停在這條寂靜無比的路邊。

愣愣的望著被路燈照亮的前方,眼睛漸漸模糊,氤氳著一層水霧。

等哭過那股委屈勁後,她深呼吸一口氣,給秦蔓打了個電話,“寶,你在哪?出來嗨皮嗎?”

“雖然我也很想和你嗨,但……我在外地呢。”

“哦,忘了這一茬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下週吧。”秦蔓聽出了端倪,“你怎麼了?鼻音這麼重,哭過了?”

對朋友就沒什麼好隱瞞的,曲蓁疲憊的靠在椅背上,望著外面被風吹得漱漱作響的樹枝。

“蔓蔓,我大學那年做的親子鑑定,好像是親生的吧?”

“你回家了?”

秦蔓一聽就聽出了端倪。

那是大三那年,曲蓁拒婚,被逼得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就去做了個親子鑑定。

哪怕那時上面顯示自己不是親生的她都不會走上自殺那條路。

“嗯。”她嘲弄的笑著,“我要是領養或者抱錯的該有多好?”

“蓁蓁……”

“我媽啊,差點再一次害死我。”

她輕輕喃著,無神而又無力,“明明……明明那次過敏,我就倒在她面前,她得多不在意我才會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