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大娘子的廚藝,並不僅僅限於會做雞蛋薺菜餃耳。

看著秦想想熟練地和麵,紅袖和添香有些怔愣。

吃過晚飯後,明明看起來已經很累的秦想想,坐在杌子上休息了半響,馬上熟練地舀麵粉,開始和麵。

紅袖和添香愣愣地看著,直到秦想想抬頭看著她們:“方才我的步驟,都記住了嗎?”

二人有些不好意思:“我們不大擅長廚藝。”

添香心中道,怪不得秦想想的手這麼粗,都是有原因的。其實秦想想可以選擇讓大廚房送飯菜過來,熱一熱吃著就算了,非要自己做,過得可憐巴巴的。老爺也並非心硬之人,秦想想還大可以到老爺面前哭幾聲,老爺自然會為她作主。哎,大娘子可真是,不懂得利用女子的柔弱。有時候柔弱,可以化作繞指柔,讓九尺大漢心軟。

秦想想看著二人:“那你們可要多練習,畢竟以後,腳店是你們經營的。”

秦想想一直都在說,腳店是她們二人經營的。

紅袖和添香自然是去過腳店的。腳店是京都最低等的食肆,在她們的印象中,腳店是下等人吃飯的地方,腳店裡面是骯髒不堪、四處都是油膩膩的,以及沒完沒了的洗各種各種的盆子,還有要應付各式粗魯的行夫走販,賺微薄不堪的錢。

二人齊齊想到這裡,臉色都苦了起來。從此以後,在光照明亮的房子裡嗅著書香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秦想想當然看到了她們的臉色藏著不虞,卻偏偏不能發作出來。

她沒有揭穿,只低頭繼續和麵。

她今晚做的是扁食的其中一種。

扁食在各種食肆中很常見,無論是高等酒樓,還是下等的腳店,都會做扁食。當然了,高等酒樓的扁食會做得分外精緻一點,搭配的食材也更好。而下等的腳店,只有清湯寡水配扁食。

紅袖和添香無精打采地看著秦想想熟練地將麵糰搓成長條,放在一旁待用。

她們經營的是腳店,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去。

但當秦想想拆開一張油紙,小心翼翼地用刀割了一片火腿出來時,二人面面相覷。大娘子這是,從哪裡節約下來的火腿?

秦觀瀾是三品大員,俸祿自然可觀,享用火腿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紅袖記得,鍾氏小氣,每年就給秦想想一小塊火腿吧。

大娘子竟然沒吃?

瘋了瘋了,她竟然一直珍藏著,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拿出來做扁食?還是大娘子早就預料到,秦觀瀾久居高位,遲早會有落難的一天?

紅袖和添香是怎麼想的,秦想想並沒有去猜測,她只是專心致志,儘量做好這一碗扁食,來檢驗自己的廚藝,能否在眾多腳店中脫穎而出。

水車巷子的食物比甜水巷子要貴上十文錢,那她就讓這多出的十文錢物有所值!

春夜喜雨,入夜時分,燈紅酒綠的京都籠罩在綿綿細雨中,顯得分外好看。

只是不大適合做賊。

藉著燈籠微弱的光,穆霆將自己高大的身軀隱進角落中。

姚二郎離他不遠。

今晚的行動,他只帶了姚二郎一人。

秦觀瀾離京之後,秦家防守空虛,連條狗都沒有,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翻進了秦家。

但越是看起來防守空虛的地方,就越要小心。萬一有詐呢?

穆霆隱了呼吸,細細地打量著周圍的景緻。

那秦狗,果然懂得享受,只見薄薄的燈籠光下,各處景象分外好看。春雨飄灑,好一副春中畫卷的模樣。

穆霆想起一年四季皆是風沙的邊關,心中不禁更是惱怒秦觀瀾。

他爹在那等惡劣的地方住著,吃著風沙,吃著簡陋的飲食,操心著十幾萬軍士的生死,為了盛國的安危拼死拼活。這李秦二狗,安居繁榮的京都,說彈劾就彈劾他爹。

其實初初他還不省得他爹被彈劾了,只是看到他爹在無人處,神情鬱鬱寡歡。他爹向來說他性子還不穩定,朝廷中有重要的事情素來也不和他商量。他以前是還不懂事,經常和隨從們打架,可去歲秋,他已經弱冠,比以前懂事了!

能讓他爹鬱鬱寡歡的,應當不是難纏的北狄。穆霆不動聲色,鑽進他爹的大營,在他爹的幕僚睜隻眼閉隻眼的情形下,翻出了好幾道皇帝責問的手諭。

穆霆又生氣又難過。

他爹白了頭,一身傷痛的在苦寒的邊關戍守,那些安安穩穩居住在京都的狗賊,竟然沒事找事,彈劾他爹。

偏偏皇帝還信了。

世上最心寒的是,將士在外面以命相搏,保家衛國,皇帝卻輕信那些文官狗賊。

穆霆不是無知小兒,自是省得盛國安穩的過了十幾年平靜的日子,就想卸磨殺驢了。

重文輕武的歪風邪道越來越肆無忌憚地增長著。

李莊、秦觀瀾,他記住了!

穆霆是個行動力十足的人,他怎麼會讓他敬重的爹爹受委屈,在幕僚的示意下,做了萬全的準備,直奔京都,打算痛揍李狗、秦狗一頓,讓他們嚐嚐無處可申冤的滋味!

穆霆緊緊地攥緊拳頭。

思起來京的目的,他有一瞬的分神。

姚二郎輕輕的拉了一下他:“少主,你看那邊。”

春雨綿綿,秦家的亭臺樓閣裡,出現了違和的兩個黑衣人,鬼鬼祟祟的四處張望。

穆霆眯起雙眼。還真被他猜中了,秦狗果然留有後手。

不對……那兩個黑衣人打探過四周之後,竟然又從外面拖了一個人進來。

但那人不似是有意識的,任由黑衣人拖拽,連聲都沒吭。

穆霆的眉心輕輕蹙起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黑衣人一鬆手,那人的身軀“卟”的一聲落在地上,仍舊無聲無息。

黑衣人迅速離去。

姚二郎目瞪口呆:“這,這是怎麼回事?”

穆霆不作聲,等了好一會,見周遭無人,那兩個黑衣人的確也遠去了,才疾步走到那人面前。

姚二郎也跟上去。

那人的面容映入眼簾,穆霆瞬間便認出了:“這是昨晚,在寶相寺李莊寮房裡出來的那個男人。”也是欲加害小娘子,卻被小娘子用鞋底一頓好打的男人。

他將手指按在男人的脖子上:“還沒死透。”但倘若讓男人在春寒料峭的雨夜裡躺一晚,假若無人發現,立即搶救,明天早上肯定就沒命了。那兩個黑衣人竟然想將男人的死,嫁禍到秦家?

那兩個黑衣人,是敵是友?是不是也和秦狗有不共戴天之仇?

沒等穆霆深思這個問題,樹影憧憧的地方,有異樣的光芒。有人過來了。

一盞造型精緻的燈籠,散發著昏黃的燈光,映著一高一矮的人影。

有些矮矮胖胖的人影說:“大太太,老奴已經找好媒人了,不過還得大太太親自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