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想想正在灶房裡量尺寸呢,聽得動靜出來,見腳店裡多了四個人。

那四個人穿著皺巴巴、帶著油汙的胡服,一臉的不懷好意,一看就是要滋事。

秦想想警惕地往後退:“你們是什麼人,竟強闖民宅?”

為首的留著八字鬍,戴一頂瓜皮小帽,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秦想想:“小娘子,有位爺呢,出了錢,讓我們請你到他家作客。你呢,若是聽話些,主動乖乖跟我們走,我們就不會為難你。若是不聽話……”八字鬍說著,從靴子裡掏出一把匕首來輕輕在手上敲著。

“你們那位爺,姓甚名誰?為何要用這種手段請我去?”秦想想又後退了一步。

都已經是十拿九穩的事了,這柔弱的小娘子鐵定也跑不了了,八字鬍也不著急,尋了張乾淨的桌子坐上去:“不好意思,小娘子,無可奉告。”

“若我說,我不想去呢。”秦想想已經退到了灶口前。

“那就只有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八字鬍給另外三人使眼色,另外三人便笑嘻嘻的朝秦想想包抄過去,“小娘子瞧著挺有個性,哥哥們喜歡。”

秦想想忽然彎腰,抱起方才她從灶膛裡扒出來的一簍子草木灰,毫不猶豫地朝那三人潑去。

三人吃了秦想想的突襲,被草木灰潑了滿面,一時狼狽不堪。

秦想想又抄起燒火用的火鉗,毫不猶豫地朝三人的腦袋打去。

嘖,秦大娘子,還是挺會攻擊人的弱點的。穆霆本欲出手相助,見狀又抱拳縮在原地。

三個地痞被打得哇哇叫。

“啊呸。”那八字鬍見狀,擼著袖子上前,就要伸手去抓秦想想。

迎接他的,是火鉗。

這八字鬍能讓人特特請他來生事,自然有幾分本事。他生生地用手擋住了秦想想的火鉗,而後反手一使力,秦想想一個踉蹌,跌在地上。

八字鬍用火鉗指著秦想想,面露不屑:“就你這副小身板,還能打過我們四個大男人?”

秦想想揚起臉,亦不屑道:“以強凌弱,恬不知恥。幾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女子,竟然也有臉。”

八字鬍呵呵的笑,笑意卻未達眼:“小娘子,這世上強者的稱號,就是凌弱而來的。小娘子是秦御史嫡親的女兒,應該比我們更明白這個道理吧。”

秦想想問:“我爹彈劾過你家主子?”

八字鬍又呵了一聲:“秦御史被趕出京都,不知有多少達官貴人拍手稱快。”

這倒是真的。穆霆挑挑眉。當他聽到秦狗被皇帝趕出京都時,心中的確暗爽。也只能怪秦狗結仇太多,處處樹敵。

他的女兒秦大娘子,還不知是不是無辜的呢。

秦想想犟著頭,語氣譏諷:“你們有本事就去找我爹呀。”

八字鬍說:“小娘子且放心,令尊一出京都,故人甚多。”

話音才落,一團草木灰就揚進了他的眼睛。

八字鬍捂著眼睛,往後退了幾步,怒聲罵道:“賤蹄子不知好歹,兄弟們給我上!老子今日非得將這賤蹄子給辦了不可!”

他吼得有氣勢,但無人回應。

他的三個小弟,被突然出現的年輕男人一腳一個給踹暈了。

秦想想訝然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年輕男人,警惕地又往灶臺靠近一些:“你又是誰?”

穆霆不說話,只帥帥地來了一個迴旋腿,將八字鬍先踹到一旁。

而後他拍拍手,叫姚二郎們:“將這些賊子給捆起來,天黑再扔出去。”

秦想想不敢置信地看著好幾個人紛紛鑽進來,手腳麻利地將那四個地痞給捆作一團,再給拖走。

這些人,不就是她在寶相寺遇到的那群人嗎?

灶房裡只剩下穆霆和秦想想。

她後面的灶膛裡,還有些草木灰……但同樣的招式還管用嗎?

穆霆雙手抱拳,目光忽然有些笑意:“同樣的招式自然不管用。”

秦想想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容。誰知道管不管用,兵不厭詐。

卻是聽得穆霆說:“我叫穆霆,乃是武德侯穆雷的獨子。”

秦想想吃驚地張著嘴。眼前的年輕人,竟是被她爹彈劾個不停的武德侯的獨子。那,她和穆霆,應該算是資深政敵的兒女吧。穆霆這是,來尋她算賬的?

秦想想挺了挺腰肢,卻又無端彎下去了一些:“抱歉。”

穆霆看著她:“為什麼覺得抱歉?你也覺得你爹做得不對?不該彈劾我爹?”

對啊,她為什麼抱歉,她爹是御史大夫,想彈劾誰,是他的職責。

秦想想忽地笑了:“我指的抱歉,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你是武德侯的兒子。”武德侯很有名,但他兒子的存在感幾乎沒有。素來將門無犬子,這穆霆,是不行吧?

秦家小娘子笑的時候,臉上有小小的酒渦。小酒渦算是為不大貌美的她加分了。

呵,穆霆心想,果然秦狗的女兒也如秦狗一般能言善辯。

秦想想說:“我爹已經被皇帝趕出京都了,要已經啟程前往邊關。不知穆郎君尋我是有何事?”言下之意,她不過是秦觀瀾的女兒,要算帳,也應找她爹去。

呵,秦大娘子,脾氣挺暴躁啊。

穆霆不慌不忙:“不過是請秦娘子,隨我見一人。”

秦想想警惕心再起:“誰?”可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她爹一走,人人都想磋磨她。

“楊大貴。”

秦想想愕然。

消失不見的楊大貴,竟然在穆霆手中?楊大貴,是不是和穆霆有什麼關係?她爹是不是掉進別人的陷阱裡了?

秦大娘子可真有意思,心中想什麼都擺在臉上。穆霆沒見過秦觀瀾,但若是秦觀瀾也像是秦大娘子一般的性子,那他爹可被彈劾得太冤了。那樣的對手,他爹竟然沒幹過?

穆霆慢吞吞的說:“我和楊大貴沒關係,只不過昨夜夜探你家,撿到受了重傷的他。”

秦想想倒吸一口氣:“你,你昨晚還闖進了我家?”昨晚她睡得還挺香的!誰省得竟然會有窮兇極惡之徒闖進自己家中!

穆霆又呵了一聲:“闖進你家,正好碰到兩個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將楊大貴扔在你家裡,看樣子是想栽贓給你。”至於那兩個婦人說的話,穆霆細細想了想,秦大娘子心眼兒那麼小,定然樹敵很多,而那兩個內宅婦人這麼些年還沒幹掉秦想想,不值他一提。

他說她就信啊?無端端在她的腳店裡出現,還胡扯八道。她雖然沒見過武德侯,但武德侯的光榮事蹟一直在京都的大街小巷流傳,像眼前這個看起來有些卑鄙的男人,決不會是武德侯的兒子。再說了,京都裡從來沒有過武德侯兒子的傳說,那就是,很可能,武德侯沒有兒子。

這人真有意思,被她爹彈劾的官員一百多,偏偏挑了個武德侯。

秦想想心中這麼想著,問這卑鄙之徒:“楊大貴在哪裡?”

穆霆奴奴嘴:“就在你腳店的酒窖裡。哦,他傷得很重,我們給他餵了藥,但是他沒有好轉。我們猜想,他大約需要喝些米羹來維持體力。秦娘子可否給他熬些米羹?”

秦想想睨著他:“出了腳店往右,就有一間粥鋪。”

穆霆實話實說:“我們不方便……”

因為是歹人,所以不方便唄!秦想想又覺得自己的猜測被驗證了。

她往穆霆的方向走了幾步,假意說道:“腳店裡的鍋都沒洗,我直接去買一份熱粥回來與他吧……”

如此也好。

秦娘子靠得有些近了,穆霆聞到了她身上發出的幽幽香味。

他有些疑惑,京都的小娘子,都是這麼香的嗎……

腦中想法尚未塵埃落地,面前的秦娘子忽地揮起什麼東西,朝他猛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