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婉猛然起身,看向門口。

她預備了一日一夜的話浮上心頭,打算劈頭蓋臉的噴廖浩海一臉。

廖浩海人沒到,一團酒氣先湧了進來。

“你們都退下。”他說。語氣中似乎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

女侍們無聲無息地退下。

珠簾輕晃,秦婉婉看到了將她誆進廖家後就不見人的廖浩海。喝!他的臉怎地紅得厲害?他是吃酒了吧?既不勝酒力,為何還要喝成這般模樣?

他雙目灼灼地盯著自己,秦婉婉忽地有些慌亂:“你,你,快快放我出去!”其實廖浩海生得很好看,一直也都很規矩。可誰叫宋銘傑先走進了她的心裡?

廖浩海站得筆直:“好!放!”

好,既然他說放,那她,那她,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她即刻就走!他怎地吃這般多酒,酒氣將房中的薰香都衝成了醉人的味道……

秦婉婉慌亂地看了一眼周遭。屋中的陳設,其實她看得出來,有好些地方是憑著她的喜好擺設的。便是宋銘傑也做不到……可哪又如何,她,她不能害了廖浩海!

她下定決心般的要走。

廖浩海只垂眼看她,臉頰紅通通的,紅得襯著他的雙眼,似乎亦紅了,裡中淚光閃爍……

秦婉婉怔了怔。廖浩海哭了?

不,怎麼可能?她仍是毫不猶豫地越過他的肩膀,堅定地走出去。

後頭像是有什麼極重的東西墜了下來,倒在波斯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音。到底是在這裡住過,秦婉婉心中如此想著,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方才還挺拔著的男子,如今脆弱不堪地倒在地上。

“呀!你,你怎麼了?”秦婉婉嚇得魂飛魄散,急急衝過去,俯身去探他的氣息。

混著酒氣與情意的氣息熱烈地纏繞著她的手指,她鬆了一口氣,卻看進廖浩海的眼中。

他的雙眼仿若星辰大海,說出來的話讓她心亂如麻:“婉婉,別去,我會盡我所能,護住你,護住秦家的……”

一滴淚,落了下來,隱進厚重的波斯地毯不見。

“賣蒸餅咯,賣蒸餅咯……”一陣響亮的叫喊聲忽地傳進秦想想的耳中。

秦想想猛然驚醒,睜開雙眼,發現天光已然大亮。她竟是睡過頭了!也不知道紅袖可將火升起了……她急著要掀被下榻,右腿猛地一扯痛,她忽地才想起,自己好像並不是在秦家食肆裡。

“賣梨棗,賣梨棗咯……”一陣響亮的叫喊聲又響起。

昨晚她被穆霆夾在臂彎中,糊里糊塗的就進了穆霆暫住的地方,還不知道到底是位於京師什麼位置。不過聽得外頭這般熱鬧,這般接地氣,應是在巷子後頭、諸多院子擠著的地方。

不過像這種地方,大多都是貧苦無依的老百姓居住,像裡頭陳設這般精緻的,還真是少有。

秦想想一邊想著,一邊摸了摸自己的臉。

穆霆給的藥很不錯,她都可以摸到自己的臉並沒有那麼腫脹了。

秦想想下得床來,攬鏡自照。唔……裡面那青眼圈深深,憔悴不堪的小娘子,仍舊是沒法入眼。

秦想想又幹脆利落地將鏡子按下去。

方才她那副鬼樣子,她就當沒看到。

外頭怎地靜悄悄的,穆霆他們也沒起來?秦想想穿好衣衫,走到門扇處,正想開門,忽地看到門扇中間夾著一張紙條。

這是……穆霆給自己留的紙條,告訴她,他們已經走了?

秦想想迅速地將紙條展開,發現上面用不大流暢的楷書寫著:“乾淨衣裳在門口包袱裡。”

秦想想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裙,的確是沒眼看。穆霆……就還挺細心的。

門口的確有一個大大的包袱。

秦想想毫不客氣地將包袱拿進來,開啟。包袱裡面竟裝著兩套衣裳,連褻衣褻褲都齊全。秦想想的臉慢慢的紅了起來,而後在試衣裳時,臉頰越發紅了。她在穆霆眼中,有這麼胖嗎?這襯裙,起碼大了兩個碼!他昨晚明明還扛著自己跑了大半個京師……這是,這是嫌棄自己重?!

秦想想氣得心口突突的。

到底是理智將她拉回來。罷了,要是穆霆能準確地將衣衫的尺寸買得剛好,她便要懷疑別的了。

穆霆一個年輕郎君,既千辛萬苦地將自己救出來,又給她買這些,已經是很難得了。

倘若是她爹,估計還想不起呢。

秦想想一邊想著,一邊將衣衫換上。不過還是有些煩惱的,這尺寸大了,袖子和裙襬也就長了些,她費了不少功夫將袖子挽好,又將裙子折了又折,才勉強能走出去。

一出門才發覺自己是單獨住在一個小小的跨院裡,垂花門外,隱約可見有人在庭院裡練五禽戲。

秦想想大大方方的走過去,發覺是陳參贊。

“陳參贊早安。”秦想想盡量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甜美些。

“秦大娘子早安。”陳參贊客氣地點點頭,轉頭叫了一聲,“二郎,秦大娘子起來了。”

姚二郎立即利落地躥出來:“秦大娘子早安。請秦大娘子移步到前面偏廳,我去給秦大娘子準備早食。”

沒瞧見穆霆。

秦想想點頭:“麻煩了。”

偏廳裡沒人,只有兩張八仙桌。八仙桌也精緻,桌腿上的拖泥的的確確雕著呂洞賓、何仙姑等。

竹製的簾子都捲起來了,從偏廳裡看去,只見庭院的景緻處處春意盎然,竟像是精心設計過的。

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停的,日頭也沒有冒出來,景緻有一種朦朦朧朧的美感。

陳參贊還在練五禽戲,一舉一動在她這個外人光明正大的偷窺下沒有絲毫的慌亂。

姚二郎端著紅漆小盤過來了:“秦大娘子,早食有蒸餅、胡辣湯、梨棗,拌芽豆,都是在附近買的,味道是比不上你做的,但也湊合。”

秦想想笑眯眯的:“我不挑。謝謝你,姚二郎。對了,穆郎君往何處去了?昨晚回來得倉促,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

“嗐,我們少主武藝高著呢,區區侯府守衛,傷不了他。”姚二郎說。

哼,那就是上回他說去查探寶相寺受傷,果真是誆她的。秦想想在心中記了穆霆一筆。該感恩的感恩,該記的,還是要記。

“少主這兩日,大約是有些忙。秦大娘子還有別的事嗎?”姚二郎想和秦想想說少主預備要請封世子的事,但看了一眼陳參贊,將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秦想想搖頭:“我沒有事。你只管忙你的去。”

姚二郎沒再說話,麻溜地出了偏廳。

秦想想也餓了,拿起一塊蒸餅吃著。蒸餅的味道一般,但胡辣湯很不錯,拌芽豆亦口味清爽。

她正吃著,忽地見朱三郎抱著一捆東西走進來:“陳叔,小娘子們的畫像畫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