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要去拉慧真郡主,仍是遲了一步,慧真已然伸出頭去,與韓良安對了個正著。

長公主急急將慧真拉回來,十幾年來首次嚴厲地看著她:“真兒,你怎地如此不聽祖母的話!”

慧真怔愣地看著祖母,美麗的眼眸中泛出淚珠來。

長公主到底是不忍心,放柔了聲音:“真兒好好在閣樓裡,祖母下去了。”

慧真愣愣地看著祖母走下去,美麗的面容浮起一絲迷茫來。

侍女擔憂她,正想開口問她,忽見慧真郡主轉頭躲進衣櫃裡。

慧真郡主的毛病竟又犯了。

長公主下得閣樓時,韓良安仍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慧真郡主可真是繼承了世子妃的美貌。”

長公主完全顧不得風度,狠狠的呸了他一口:“老不要臉!”

韓良安也不惱:“長公主,現在本官可以讓人進去搜了吧?長公主若是再阻攔,休怪本官不客氣。”

“本宮看誰敢?!”長公主厲聲道。隨著她的厲喝,上百的守衛湧出來,虎視眈眈地看著韓良安。

馬司直低聲道:“韓少卿,我們還是先搜別處罷。”

韓良安看都不看他一眼:“馬司直,本官告訴你,越是看起來虛張聲勢的人,越是不堪一擊。”

長公主冷笑:“本宮今日就讓你這狗官看看,什麼叫做虛張聲勢!”

馬司直往後退了幾步。

韓良安指揮著大理寺的差役:“給我上!”

大理寺的差役面面相覷之後,往後退了幾步。

韓良安幾乎氣得要死:“給本官上啊!”

長公主呵了一聲:“將這不要臉的狗官給本宮趕到外面去!”

馬司直一拉韓良安,在守衛湧上來前,跑了出去。

韓良安撂下狠話:“你等著,我這就到聖上面前參你一本!”

長公主臉色沉沉:“來人,備車。”

臨走前,她看了一眼身後的閣樓。閣樓仍舊精美絕倫,但隱約有種在風雨中飄搖的感覺。她要在她倒下前,儘快尋到讓真兒可以依靠的大樹。

長公主備車要往崔家去,一則是為了賠禮道歉,二則是為了查明真相,三則再拐個彎,等穆霆從宮中回來。

她心中正思量著,該如何說服穆霆時,一直注意著車外動靜、跟了她數十年的俞嬤嬤忽然道:“長公主,那小娘子,可不正是穆世子身邊那位牙尖嘴利的侍女?”

長公主趕緊朝俞嬤嬤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小娘子雖換了一身粗布衣裙,可她一眼就認出了。果然瘦骨伶仃的,一看就是一肚子心眼。

“看看她要作甚。”長公主說,“老身瞧著,這巷子裡住的可是文昌侯和裕德將軍。”

俞嬤嬤道:“長公主沒看錯,此處住的正是文昌侯和裕德將軍。”

太后雖然不是她的生身母親,可論起來,文昌侯算是她的舅舅,康德郡君算是她的舅母。儘管她此前不齒文昌侯,幾乎沒有來往,但若是小娘子代表的是穆霆,去尋文昌侯的話……長公主更是坐不住了:“派個身手利落的,盯緊她。”

“那崔家……”

“晚些再去。”長公主說。她有一種直覺,這牙尖嘴利的小娘子,在穆霆面前可能能說得上話。

秦想想渾然不覺背後有人在盯著她,她在文昌侯府門口前盤桓了一會,轉頭又出了巷子,走進一家做點心的鋪子,買了一匣子的點心。

她拎著點心慢吞吞的越過文昌侯府,繼續往前,到了裕德將軍府。

相較於文昌侯府新漆的朱門,裕德將軍府的大門明顯十分陳舊,缺乏修繕。大門前也有兩個守衛守門。但其中一個守衛竟是缺了右臂,另一個守衛則瞎了一隻眼,兩個守衛的年紀,怕是都年過花甲了。

見秦想想拎著匣子走過來,缺了右臂的守衛和藹地問道:“小娘子可是要尋我們家姜小郎君?”

這姜小郎君,指的應是姜鴻生了。

秦想想彬彬有禮:“妾身想找裕德將軍。”

守衛明顯很失望:“不知小娘子找老將軍有何事?”

“上回在文昌侯府,裕德將軍幫了妾身,妾身還不曾來謝過裕德將軍,今日妾身專門備了些薄禮來感謝將軍。”秦想想說著,趕緊將匣子開啟,露出精緻的點心來,“妾身也不省得將軍喜歡些什麼,就買了些點心。不過鹹口的甜口的都有。若是將軍不喜歡,妾身還可以去買其他的……”

“原來如此。小娘子不必擔心。不知小娘子可定親了嗎?”

秦想想一臉茫然:“還不曾。”這話題怎地轉到她有沒有定親上來了?

守衛越發的和藹可親了:“那小娘子快快往裡請。阿勺,你且守著,我領小娘子進去。”

她竟然就這般輕易的進去了?沒凶神惡煞地盤問她的身份?秦想想拎著那一匣子的點心,糊里糊塗的跟著守衛進了門。

進門後仍舊是一堵影壁,但不高,甚至還缺了一塊磚頭。

繞過影壁,便是一處空闊的場地,是泥土夯的,遠一些的地方甚至還長了些雜草。裕德將軍府竟然這般荒蕪?秦想想心中不禁有些唏噓。

場地三面環屋,一眼望去,房門陳舊,有的屋頂甚至還長了雜草。

斷臂守衛忽地扯著嗓子喊:“老將軍,老將軍,有小娘子提著禮物來感謝您咧!”

他突如其來的大喊聲差點沒將秦想想給唬了一跳。這裕德將軍府可真是獨具一格,通報聲震耳欲聾。

“什麼?有小娘子來提親了?”一扇門猛地被拉開,一位老人蹦了出來。

秦想想定睛一看,這位老人可不就是裕德將軍。

斷臂守衛低聲說:“小娘子莫要介意,老將軍耳朵不好,有時候會聽差了。不過今日瞧著,老將軍清醒著呢,還沒有糊塗。”

果然老將軍一打量秦想想,就想起來了:“小娘子看起來有些眼熟,是不是與老夫一道去過文昌侯府作客?誒,不對,小娘子不是去作客,是去幹什麼了?”

“討債,向文昌侯討債。”秦想想怯怯的說,“但那日沒討成。不過妾身還是要多謝老將軍的,若不是有老將軍,恐怕妾身的小命休矣。”

她抬了抬匣子:“這是妾身的一點心意,還望老將軍收下。”

“什麼?那老匹夫竟是不曾還你錢?”裕德將軍沒看點心匣子,鬍子都氣歪了,“走,老夫領你去,替你討回公道。”

“不必了,不必了!妾身怎可再勞煩老將軍?錢財不過身外之物,沒了就沒了。三萬兩千貫雖然很多,可哪有小命值錢。”

“什麼?!三萬兩千貫?”裕德將軍的眼睛都要瞪圓了,“那老匹夫怎地如此無恥?他已經家財萬貫,怎地還腆著老臉要你的錢呢?走走走,趁天還沒黑,去討債!”

秦想想卻沒有動彈,聲音仍舊怯怯的:“原本康德郡君是要還的,但她近日病重不起,文昌侯也不給她請醫工,妾身更是沒了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