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你可真沒見過這面扇子?”

燈火騰騰下,廖浩海連夜審問丁家人。

丁大娘子的孃親周氏面容灰寂:“不曾見。”

廖浩海冷笑一聲:“你的女兒死於過量服用五石散,你說不知;你的女兒買了這麼一把貴重的扇子,你還說不知。周氏,你可知道,正是你的縱容,丁大娘子才死於非命。”

周氏的眼眸中簡直燃不起一點生氣來:“我兒身子不好,平時妾身的確很少管束她。但她做的這些事情,妾身的確不知情。”

“至於這面扇子……”周氏聲音緩緩,“雖說丁家家貧,但妾身手頭上有一些陪嫁,平時也有些營收,八十貫的扇子,對於丁家來說,還不至於說是太貴重。”

廖浩海:“……”他怎麼有一種被別人嘲諷的感覺?

“那這是丁大娘子的筆跡吧。”廖浩海讓差役將紙條展示給周氏看。

周氏仍舊淡然:“廖評事說是,便是吧。”

呵,這是油鹽不進。

廖浩海沉下臉,但沒發作,只讓差役將周氏帶下去,將丁二娘子帶上來。

丁二娘子比周氏多了一絲生氣:“廖評事,我姐姐的死,我們是真的不知情。”

廖浩海把玩著扇子:“你可見過這面扇子?”

丁二娘子的眼神明顯閃了一下,神情有些退縮。

就是她了!

廖浩海嘆了一聲,輕輕轉動著扇子:“這面扇子,是蘇繡的姚黃扇,我可是足足花了五百貫,才將它買回來的。”

丁二娘子的眉毛微不可見的動了動。

廖浩海又道:“這把扇子,原來是丁大娘子送給羅大郎君的定情信物。只可惜丁大娘子香消玉殞後,羅大郎君便迫不及待的將這面姚黃扇賣給別人,半分都不顧及往日的情分……”

丁二娘子的眼神左右躲閃。

“大膽丁氏!你可知錯!”廖浩海忽地暴喝一聲,聲音厲然,面容可怖。

丁二娘子生生被他唬了一跳,被嚇得面容失色,尖叫道:“不關我的事!我已經勸過姐姐了,叫她不要再在羅大郎君身上花心思,她卻叫我不要多管她的事。這下可好了,她被羅大郎君害死了,卻叫爹孃傷心不已。”

案子終於有了突破口,廖浩海繃著的心終於舒了一口氣:“羅大郎君是如何將丁大娘子害死的?”

一想起羅大郎君惦記著秦婉婉,廖浩海就覺得渾身不舒坦。

過去他只看到宋銘傑與秦婉婉在一起,竟是沒注意到還有那等小人在肖想婉婉。

不過婉婉才貌雙全,傾慕她的人有很多,也是情理之中。

丁二娘子卻搖頭:“小女子並不知曉,只知道以前羅大郎君並不喜歡姐姐,但從去歲秋開始,羅三娘羅四娘便常來約姐姐出去。那段日子,姐姐每日都很開心。後來有一日,她買了這面姚黃扇回來,自己躲在房中搗弄了兩日,將扇子帶出去後,扇子就沒再拿回來。”

廖浩海蹙眉道:“你這一段證詞完全不能證明羅大郎君害死了丁大娘子,最多隻能譴責他始亂終棄。但這世間對男子的情感很是寬宥的,羅大郎君與丁大娘子並不曾定親,連始亂終棄都談不上。”

世人甚至還要嘆上一句,此郎君俊秀不凡,容易招人嫉妒。

丁二娘子像是下定了決心:“可就在賞花會前一日,姐姐失魂落魄的回來,我叫她用飯,她也不理會。”

“姐姐在家中時常耍小性子,我們都習以為常。阿孃那日還特地燉了雞湯,讓我給姐姐端去。”

“我端著雞湯,走到門前,卻聽得姐姐在裡面說話。”

“你好狠的心,竟然讓我服用這玩意助你……罷罷罷,我本是無用之人,若是博得你歡喜,我也自刀山火海的替你去做……我只希望,若是事成,你能實踐你的諾言……”

“我聽得心驚膽顫,將門敲響,問姐姐在說什麼,姐姐卻說我聽錯了。”

“次日姐姐去了賞花會,回來,回來就不行了……”

“後來你們說,姐姐是服用了五石散,這才沒了命……”

丁二娘子咬牙切齒道:“那日姐姐說的玩意,應就是五石散!”

廖浩海挑眉,問丁二娘子:“丁大娘子素來可有自言自語的習慣?”

丁二娘子一怔,想了半響才道:“以前不曾有。”

以前不曾有,偏偏那日丁大娘子卻自言自語了一這段聽起來讓人心生疑竇的話。

可見丁大娘子早就預料到自己的死亡,以及羅大郎君的薄情寡義。只可惜她這一番聰慧,仍舊讓自己失去了卿卿性命。誒,問這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稀裡糊塗!

廖浩海又問丁二娘子:“為何此前不說?”

丁二娘子神情萎頓:“母親說,這是家醜,不可外揚。”

“糊塗!”廖浩海厲聲道,“這是讓兇手逍遙法外!”

廖浩海讓丁二娘子在供詞上畫押後,呼了幾個差役要去羅家拘人。

出門的時候遇上馬司直和大徐小程。

“廖評事可真是敬業啊。”馬司直誇讚道。

廖浩海微微一笑:“彼此彼此。”

大理寺辦起案來,容易沒日沒夜的。

廖浩海走下臺階時,不小心瞧見大徐給他翻了個白眼。這大徐很有意思,不僅時常在他背後說他是紈絝子弟,還說他之所以能查清案子,憑藉的全是家中權勢。

廖浩海很不放在心上。

他能憑藉家中權勢查案,那也是他的能力啊。多少人幻想著都沒有呢。

廖浩海騎著駿馬離開時,沒注意到馬司直一直盯著他。

廖浩海到羅家時,敲了好一會兒門,門房才打著哈欠將門開啟:“誰呀?大半夜的擾人清夢!”

差役厲聲道:“大理寺辦案,細細看好了,這是羅德漢的抓捕令,羅德漢何在?”

門房一下子就被嚇醒了:“大,大,大郎君不在家中!”

差役一把推開他,躥進羅家一通搜查,羅大郎君還真不在家。

“他人在何處?”廖浩海揹著手,凶神惡煞地問王氏。

王氏虛弱得站不住腳:“他,他可能在瓦子巷子裡的小秦樓裡……”

大理寺的人一走,羅三娘便聲音尖銳地問她娘:“大哥哥竟去了小秦樓,那地方可不便宜!”

聽說進門便要五十貫!

王氏一瞪她:“你大哥哥有本事,這陣子給了我兩千貫家用!他去小秦樓,也不曾問我支錢!你若是有那等本事,我也供著你!只可惜你如今還要用我的,吃我的,穿我的!”

羅三娘口不擇言:“他有本事,他有本事,若不是我,他能掙上那三千貫!”

不對,羅德漢能給她娘兩千貫,還能去小秦樓快活,定然不止三千貫!他才給了她一百貫!

夜色雖沉,小秦樓還熱鬧非凡,靡靡之音不絕於耳。

廖浩海剛進小秦樓,便聽得有人高呼:“殺人啦,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