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霆還沒翻牆進周家,便聽得周家似乎在辦喪事。

還真是巧,正碰上週家發喪。

周家一片蒼白,混亂,穆霆趁著亂,打暈了一個身量和他差不多的著孝服的下人,將那人藏好後,再將那人的孝服剝下來給自己穿好。他剛從隱蔽處走出來,就聽得一個管事模樣的叫著:“快快快,都來搭把手。”

原來是要將周旭的棺材給抬出去。

旁邊有人呵斥穆霆:“手腳還不麻利些,做事靈光些,趕緊到前面去抬。”

穆霆疾走幾步,順便打量了一下棺木,這棺木看著很大,像是能躺下兩個人。

周家的確很寵愛周旭,連棺材都買大得不像話的。

今日抬棺的,足足有十八人。

穆霆被安在前面左邊第二的位置,前面是一個和他身量差不多的健壯漢子。

漢子回頭看了他一眼,朝他使了使眼色,低聲問:“小兄弟原來在哪裡做活?”

“還不曾做過,今兒是頭一回。”穆霆說。

漢子點點頭:“看來小兄弟日子是過得艱難了,才迫不得已做這行。那今兒你可跟緊了,抬棺這行當,要懂得使巧力,莫要使蠻力。更何況今日這棺裡,躺的是兩個人咧。”

怪不得這棺材這般大!周家終還是給周旭配了陰婚。

想起秦大娘子前幾回的遭遇,穆霆忽地有些後悔,來周家前怎麼就不先去一趟秦家食肆,看看秦大娘子可還安好。但她都逃脫了幾回了,如今他又知曉她是南宮問月的人,應是不會再被周家抓來配陰婚吧?

他忍住欲開棺材一探究竟的念頭,低聲道:“想不到我這頭一回抬棺,便遇到這事。我以前只是聽說過,還不曾親眼見過呢。”

漢子並不以為然:“這愚兄倒是見多了。愚兄一年到頭不知抬了多少棺材,這抬配陰婚的,光是今年京師裡便有好幾回了。這小娘子和小郎君身子不好,夭折得早,做父母的憐惜他們,叫他們在底下作伴,做父母的才能安心的過日子。”

他奴奴嘴:“就拿他們來說,這週二郎君自幼纏綿病榻,他的妻子丁娘子患有心疾,倒也算是天生一對藥罐子。”

丁娘子!患有心疾的丁娘子!

穆霆心頭一跳,壓抑著聲音好奇問道:“這丁娘子,可是丁太史令家的大孫女?”

“噫,小兄弟你還知道得挺多。”那漢子詫異道,“我也是剛打聽到的呢。不過小兄弟莫要聲張,這周家啊,並不喜歡別人宣揚此事。”

這也太巧了。

穆霆又聽得那漢子道:“小兄弟還知道些什麼,愚兄願意出兩貫錢,買下小兄弟所知的訊息。”

穆霆:“?”他就冒充人來抬個棺材,還有人要向他買訊息?再者,他方才才說了,說周家不喜歡別人宣揚此事呢。

漢子呵呵笑,一點兒都不尷尬:“不瞞小兄弟,愚兄家中有好幾個孩子呢,十分缺錢,這兼著做的活就多了些……不過小兄弟請放心,愚兄說出兩貫錢便是兩貫錢,絕不食言。”

“時辰到!起棺!”

有人喊了一聲,頓時哭聲震天,淹沒了漢子的說話聲。

穆霆總算能四處張望,不過沒看到周林光,只看到周旭的母親哭得暈倒了,場面頓時又是一片慌亂。

那漢子又趁機道:“周家還算大方,我們只要將棺木抬上外面的牛車,跟著到周家祖墳,再將棺木抬一段距離便可。雖不用抬很遠的距離,但錢是一樣的。”

穆霆胡亂地點點頭,表示自己知曉了。

在將棺木順利抬上停在外面的牛車後,穆霆和那漢子一道,隨著亂哄哄的哭聲震天的送喪隊伍走到城外約莫十餘里地的周家祖墳,將巨大的棺木安置好,剛走下來,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走過來,塞給那漢子一張銀票:“張大,這是你們的工錢。”

張大臉上揚起笑容:“多謝管事的。”

他朗聲喊道:“兄弟們,今晚到我家領錢,大夥可別忘了!”

穆霆眉頭猛地一挑,這張大,竟是抬棺人的頭目!

那他還冒充抬棺人……穆霆背後不由得起了一身冷汗。

張大卻拉著他緊走幾步,也不避著人,就在鬧哄哄的人群裡說:“小兄弟,愚兄一看你就特別親切,雖然愚兄不省得你為何要冒充常三來抬棺,但肯定是有原因的。愚兄再多嘴問你一句,常三可還活著?”

穆霆嘴角扯了扯:“還活著,不過他如今還在周家裡。”

“既然還活著那便不打緊。”張大笑眯眯的,“今日小兄弟就到愚兄家中去吃杯酒罷。”

“正有此意。”穆霆是真的想去。這張大可真有意思。藉著抬棺,他平時從主家家中挖出了不少秘辛吧。

張大家就在城門附近的巷子裡,竟是一座二進的宅院。

在路上時,張大就沽了兩斤酒,還到食肆裡切了兩斤滷肉,會帳的時候絲毫不眨眼。

見穆霆默默地,張大出了門,才和他說:“不瞞小兄弟,愚兄平時乾的行當,還是賺得挺多的。”

進得張大家中,張家竟然還有粗使下人。

下人自去溫酒,再準備些下酒的小菜,張大則領著穆霆在花廳安坐,開門見山道:“小兄弟有什麼想打聽的,只管問。愚兄和小兄弟一見如故,這些訊息愚兄會給小兄弟算少一些錢的。”

張大可真是個紮紮實實的生意人。

穆霆微笑道:“我想知道,這周家是如何和丁家配陰婚的。”

丁大娘子的案子還沒有查清,丁大娘子就已經被配了陰婚,埋進了周家祖墳。

張大哈哈笑:“小兄弟打聽這人人都知曉的訊息,可就沒意思了。這周家二郎君死了,丁家大娘子也死了,二人正好配成一對,有何不可?”

“那你可知,丁大娘子死得不明不白,官府正在查她真正的死因。”穆霆緊緊看著張大。

張大的神情肅然起來:“小兄弟是官府中人吧?不過便是官府中人,來我此處打探訊息,也是要付錢的。”

穆霆從懷裡掏出一張兩百貫的銀票:“那是自然。”

張大果然見錢眼開,眼睛都笑眯了:“賢弟這就不省得了吧,那周林光,就是周家二郎君的父親,頗有些手段。他兒子死了很久了,都尋不到配陰婚的小娘子。他吧,就專門差人去大理寺和開封府打聽,這不,就和丁家一拍即合,配了陰婚。”

“還有,開封府已經結了丁大娘子的案子,說丁大娘子就是死於心疾,沒有什麼可懷疑的。”

穆霆仍舊緊緊盯著他:“丁大娘子的死,和羅大郎君、周林光,果真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