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少卿這話,語氣拿捏的很到位,有大人物的威嚴。

尤其是末尾處,他加重了語調,細節處理的很好。

一般來說,帶有問號的反問句、疑問句,是很有攻擊性的,彰顯氣場。

陸少卿自認這句開場還算及格,也展現出了他的臨場應變能力。

五年華爾街,他並非浪得虛名。

可病房裡的陸家親戚,卻一個個目瞪口呆,匪夷所思。

就連躲在張若愚身後的韓世孝,也渾身一哆嗦,差點以為完事了…

“也不是什麼貴重禮物。”張若愚抽了口煙,淡淡道。“傷勢怎麼樣?我大舅哥下手也沒個輕重,你要哪裡不舒服,千萬別隱瞞,該拍片就拍片,該吃藥juin吃藥。醫藥費算我們的,陸少千萬別客氣。”

陸少卿放下粥盒,氣定神閒地點了根菸:“我從小習武,身子骨別提多硬朗,怎麼可能受傷?區區小事,何足掛齒?不過是給我撓癢癢罷了。”

爺爺昨晚拖著陸少卿秉燭夜談,深入淺出地暢談了韓道尉。

小圈子裡,這位韓老魔人稱韓七城,制霸南方,又被譽為南方王。

而張若愚這廚子,上次北莽軍來,還能理解為是衝著張將軍的追悼會去的。

這一次八大王牌師派代表過來,可就是紮紮實實的,給張若愚面子。

就連已故的張將軍,都喊他一聲張哥。

這分量,陸少卿有點拿不準。但陸太歲說了,拿不準,就別拿。迫不得已時,也可以喊他一聲張哥。

挨頓打而已,濱海誰敢提這事?

陸太歲縱橫濱海半世紀,靠的不僅僅是狠,還有慫!

“沒事就好。”張若愚淡淡點頭,一口濃煙噴在陸少卿臉上。“孝哥,正好陸家的各位長輩也在,你表個態吧?”

韓世孝聞言,卻有點犯難。

表個態?來之前張哥你也沒給我提個醒啊?

而且就你倆這談話風格,我應該往哪方面表態呢?

姿態低了,會不會丟了張哥你的臉?

架子太大的話,我到底是罪大惡極的施暴者,也不太合適吧?

韓世孝板著臉,沒露怯。

心中卻瘋狂糾結。

陸少卿淡淡瞥了韓世孝一眼,瞧這混蛋的架勢,他擺明了不想表態,更不想道歉。

他這麼有底氣,這麼橫。

是不是張若愚來之前給他暗示了什麼,甚至吃了定心丸?

陸少卿有點擔心破壞這一團和氣的氛圍,淡淡擺手道:“不用道歉了。都在濱海圈子裡混,低頭不見抬頭見,認識也小二十年了,我沒那麼小氣。”

聽陸少卿這麼一說,韓世孝人麻了。

你他媽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

你陸少卿堂堂濱海第一少,你爺爺陸太歲更是個活成精的老妖怪。

你到底在怕什麼?

“道歉?”張若愚眉頭一皺,淡淡瞥了陸少卿一眼。“我們來醫院看你,還送了果籃,已經算是道過歉了。”

陸少卿有點拿捏不準這姓張的想說什麼。

既然你覺得送果籃就算道歉了,那還讓韓世孝表什麼態?

“陸少,該給你的面子,已經給足了。”張若愚不鹹不淡道。“表態,是想給陸少提個醒。我大舅哥前段時間做了全面體檢,醫生拿到化驗單後,把他的病例轉到了青山精神病院,估計精神病患者證件,下週一就能下來了。”

張若愚掐滅香菸,面無表情道:“陸少,以後儘量少刺激我大舅哥。他就算把你殺了,法律都制裁不了他。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嗷嗚!”

韓世孝只用了半秒鐘消化張哥這番話,猛地一腳踢在床沿,嘴裡發出變態的哀號。

好像突然就發病了。

“明白。”陸少卿抽菸的動作滯了滯。

這他媽哪裡是來賠禮道歉的?

根本就是恐嚇,是威脅!

陸少卿心中憋屈懷了。

陸家那幫親戚,也蠢蠢欲動,恨不得把囂張跋扈的張若愚給手撕了。

可陸太歲前腳走的時候就說了,這事全權讓少卿處理,誰都別插手。

“你明白沒用。”張若愚得寸進尺,淡淡搖頭道。“得讓陸太歲出來表個態。”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的心,都緊繃起來。

什麼意思?

陸少卿作為受害當事人,被施暴者,連這點主都不能做了?

還非得讓陸太歲出來表個態?

陸少卿的表情有點彆扭,差點被憋死。

他也終於知道爺爺為什麼一聽說張若愚要來,急匆匆就帶著竇憲東去吃早餐了。

爺爺果然料事如神,知道這姓張的難纏。

可把受傷的自己推出去應付這難纏的傢伙,爺爺,你不厚道…

“我爺爺昨晚照顧我一宿沒睡,現在已經回家了…”陸少卿委婉道。“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也經不起折騰。”

“要不,這個態讓我這個當事人表了算了?”

說罷,眼巴巴望向張若愚。

大舅哥眼看陸大少被逼成這樣,也有點於心不忍,輕輕推了推張哥的後背,低聲道:“要不算了?”

“什麼算了?”張若愚皺眉。“你這是拿陸大少的生命開玩笑!萬一他哪天又氣不過,找你的茬。你情緒一失控把他捅死了,算誰的?”

韓世孝抽了抽嘴角,沒敢再吱聲。

陸少卿張了張嘴,覺得張若愚在威脅自己。

可他實在不忍心讓爺爺受這委屈,正要開口。

卻見張若愚話鋒一轉,淡淡道:“為表誠意,我先給我老丈人打個電話,讓他先表個態。”

說罷,他拿出手機,打給韓老魔。

嘟嘟。

電話一邊響著,張若愚一邊說:“誰家還沒幾個長輩?誰家長輩還沒點脾氣?”

“別的不說,今兒這事就算了結了。以後再捅婁子,再惹了類似的事,總得畫條線,給個尺度吧?”

“就像陸大少你上次找那爺弄我,我就是不瞭解長輩的分寸感,才沒連夜弄死你。”

“要不,我大舅哥就算再想打你,也只能砸你的骨灰盒了。”

嘟嘟。

“喂。”

電話接通了。

是一把好聽的大叔音。

可陸家那幫親戚在聽見這把熟悉而恐懼的聲音時,一個個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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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天3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