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畫攤開指了指,畫的右下角,‘吳道子嘉慶七年’,原來是這幅畫創作於清朝中期嘉慶年間,是一個叫吳道子的人所畫。

他捋了一把鬍子,沉默了一下說:“這幅畫,畫的是川蜀之地一個叫焱城的小鎮子,這個鎮不大也就二百四十戶人家,所以這話就叫‘蜀州焱城二百四十戶’,這畫的主角就是一對苦命的男女,本來這對男女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但天不遂人願,男的父親被女的哥哥害死了,男人氣不過要殺她哥哥,女人拼命阻止卻還是以失敗了,最終結果你不用猜了,他們雙雙殞命。”

我又定睛看了看這幅水墨畫,感覺不到有痴男怨女的感情所在,反而裡面有些許枉死者的怨念,於是說道:“這畫裡面的確有怨念,但我能感覺得到,這不是兩個人能形成的,裡面絕對還有別的枉死者的怨氣。”

他點了點頭,對我豎起了大拇指,“先生真是敏感,沒錯,這幅畫的主題確實是一對男女的悲情,但最後死的不只是她們倆,而是四十個人!”

我突然心中一顫,驚了一下,枉死之人多達四十個,那麼這幅畫該是大凶之物,可我竟然感覺不到這幅古畫的幽怨氣息,一絲一毫的幽怨也沒有,我甚至開始懷疑我自己的能力。

那個山羊鬍子的人,看出來我在自我否定,便說:“先生,你不用懷疑自己的能力,這幅畫雖然住著四十個死者的亡魂,但他們已經沒有怨念了,經過吳道子的超度,他們已經放下怨恨,投胎去了。你看這裡!”

他指了指,右下角‘吳道子’字樣的紅戳,我用手摸了摸然後湊到鼻子前聞了聞,“硃砂。”

“對,硃砂!吳道子既是當時出名的畫家又是個道法頗高的道士,當時他正巧遊歷至此,被當地的秀美山川所吸引,於是就住了下來,還特意為這個雋美的小鎮做了畫,就是這幅。”

“後來,悲劇發生了,焱城被一場無妄的火災付之一炬,就這樣一座美麗的天府小鎮被大火毀了,還連帶了四十條無辜的人命。四十條人命啊,四十條!都是帶著深深的哀怨死去的人,吳道子可憐他們又怕他們死後變鬼出來作祟,於是就把他們封印入畫,足足給他們超度了七七四十九天,唸了九九八十一遍大悲咒,才化去了他們的怨念。”

聽到這裡,我來了興趣,便懇求山羊鬍子先生為我講一講這畫裡面人的故事。

他點了點頭,答應著給我講起了畫裡面人的故事。

“當時,畫中的這個男子。”他用手指了下畫卷左邊站著的剃髮留辮的男人。

“是焱城最善良、最勤快的小夥子,也是小鎮裡姑娘們追求的物件,但他心裡只有一個人,就是這個女人。”他又用手指,指了指畫卷右邊梳著髮髻的女人。

我聽得入了神,完全融入其中,他又開始孜孜不倦地講著。

“本來,一切都很美好,男人愛著女人,女人也想嫁給男人。但,偏偏男人有個臭脾氣的爹,女人有個橫行霸道的哥,這就註定了他們的悲劇。”

山羊鬍子又拿起了自己的咖啡杯,一大口乾了,接著說:“一天,女人的哥哥來男人家收租,剛巧男人不在,就找他爹要租子。老人家嫌他要的租子太高,拒絕支付,蠻橫慣了的女人哥哥就招呼自己的手下,暴打了老人一頓。老人家本來身子就不好,加上脾氣臭,哪經得住壯實小夥子的拳腳,躺在家裡沒有幾天,便撒手人寰了,男人在世上最後一個親人離開了他,別提有多傷心了。於是,上門找到女人哥哥家討要說法,但他自己一個人,怎麼鬥得過惡少一家。不出意外地被打出了家門,還威脅不要再讓女人哥哥見到,否則見一次打一次。雖然,男人沒有佔到便宜,但仇恨的種子已經埋下。之後,女人不止一次去找過男人,勸他放下仇恨,跟她好好過日子,她哥哥的罪過,由她來承擔。可是,男人不肯放下仇恨,畢竟父親的仇是親仇、血仇,一定要用血來償還。終於,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男人趁女人哥哥熟睡的時候,偷偷潛入了房間,用刀殺死了他,報了父仇。等女人趕到的時候,一切都晚了,女人看著滿身是血紅著眼睛的男人,百感交集,從男人手裡奪過匕首插進了自己的心臟。男人也萬念俱灰,沒有了活下去的慾望,抱著女人的屍體,放火自焚。這場火從女人哥哥的家燒起來,當時夜很深了,等鎮子裡的人發現想要救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只有沒命地逃,但最後還是有四十個人沒有跑掉,跟著這個美麗的小鎮被火葬了。”

他講得繪聲繪色,我聽得入了迷彷彿我已經置身故事之中,成了小鎮裡的一個人。

“這就是這幅畫的故事,怎麼樣?精彩嗎?”他呵呵一笑,給我倒了一杯咖啡邀我與他共飲。

我也沒和他客氣,舉起杯子碰了一下,濃濃的素咖啡被我喝下,咖啡的濃郁徘徊在我的口腔內。

“太過癮了,這幅畫裡的男女明明相愛,卻又不能相愛,真是造化弄人啊。”我有點惋惜地說道,但我又說出了我更感興趣的話。

“這幅畫的故事很悽美,但這幅畫好像有一股魔力,這股力量在吸引著我,好像要把我我吸進畫裡,我越看這畫越有感覺,感覺我就是畫裡面的一個人!”

山羊鬍子聽了我的話,有點不可思議,“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看到的不只是一幅畫,更像是一個世界,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

“對,就是這種感覺,我感覺我快要進入這個世界了。”

山羊鬍子又捋了捋鬍子道:“你與這幅畫有緣,那你相信幻境嗎?”

“信,凡有靈氣的映象都可入幻境。”

“那你可願入此畫的幻境去一窺究竟?”

“願意。”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山羊鬍指著畫卷中間靠下的一扇門道:“先生,請看這裡,你在慢慢地進入……”